這幾日,王城紛紛揚揚下起了小雪。
褚安安穿著厚兔絨的短白鬥篷,懷裡抱著一串大瑪瑙晶的圓珠項鏈,彩翡的生肖小動物,幾顆碎金大琉璃球,這都是她挖出來的寶貝,尤其那些琉璃球,各個有雞蛋大小,她的小胖爪子握不住,抓一個掉倆,讓彆人給她拿著她還不樂意,雍王就找了塊布給她包起來、給她像個小包袱斜挎著,她才心滿意足。
褚安安滿足挎著胖胖的包袱,像個成精的毛球團繞著高大的馬腿跑來跑去,直到高大盛年的男人走過來,把她抱起來。
爹爹的懷抱和娘親的懷抱不一樣,和其他的師兄伯伯師祖的懷抱都不一樣,褚安安嘴上哼哼唧唧,小胖胳膊還是誠實地抱住爹爹的脖子。
雍王輕易地一手抱著小寶貝,另隻手扯住韁繩翻身上馬,雪花飄揚落下,雍王給她掖了掖鬥篷,被不耐煩的小朋友扭頭抗議,才輕夾馬肚,駿馬踩著輕快的步子往前走,眾多禁衛騎馬無聲跟隨在後。
到了半路,街邊有還在冒雪張羅生意的攤店,褚小朋友要吃糖,雍王叫人把所有糖都買來,一整支插滿糖棍的大稻草紮給她挑,褚安安小朋友興高采烈,左看右看最後挑了隻狐狸造型的。
小狐狸做得惟妙惟肖,褚安安嘴巴大大張開露出小虎牙,也沒舍得咬下去,高高舉著,好半天有糖汁化了才舔幾口。
褚安安今天玩得特彆高興。
娘親疼她,但管她也嚴格,她最怕惹娘不高興,要更努力乖,師祖寒伯伯他們都是正經人,就李師兄聰明,願意陪她玩,可師兄也怕娘,不敢帶她隨便耍。
隻有爹不怕娘,爹和誰都不一樣,爹比她還不像個好東西,又會玩,又有本事,還很講究,褚安安從來沒這麼自由快樂,感覺自己想的所有東西爹都能明白,還願意陪她玩。
褚安安心裡悄悄崇拜她爹了。
一道大風卷著雪花吹過來,雍王給小狐狸仔把鬥篷帽子遮下來,褚安安大眼睛瞅了瞅他,猶豫一下,舉著糖到他嘴邊。
雍王垂眼看她,眼中帶出笑意,褚小朋友莫名臉紅了,凶凶嚷道:“不吃就不吃。”
雍王說:“叫爹。”
褚小朋友大喊:“不叫。”
雍王:“明天還帶你出來玩。”
褚小朋友胖尾巴一下支棱起來:“玩什麼?”
“看造反。”雍王摸了摸她的頭發,語氣從容又寵愛:“先少帝的心腹內侍攜他死前手寫的血書逃往諸侯國,聯絡諸王與京中幾個舊部造反,約定明日共同起兵逼宮弑君,我帶你出來瞧大戲。”
褚安安興奮到尾巴搖上天。
她口不對心:“娘親不一定答應我瞧呢。”
“這是我們的小秘密。”雍王溫和說:“爹去和你娘親說,必不叫她生氣。”
褚安安眼睛亮晶晶,一把抱住他脖子:“爹!”
奶聲奶氣的一聲,男人的神色肉眼可見的柔和。
雍王真的很高興,他甚至少見地抱著小朋友顛了顛,像一個喜形於色的父親抱著新出生的幼兒,褚安安被顛得咯咯笑幾聲,摟著爹爹的脖子,湊到他耳邊小手掩著嘴巴小聲說:“爹,我悄悄告訴你哦,好多人想給我當爹爹呢。”
“是嗎。”雍王不動聲色說:“都有誰啊?”
“好多好多呢。”褚安安小聲說:“我娘親長得多好看,還厲害,好多人討好我,不過我才不要他們當爹,他們都配不上我娘親。”
雍王眉眼鬆開,這小棉襖真貼心。
“…寒伯伯倒挺好的。”然後貼心小棉襖就開始漏風:“寒伯伯是娘親師兄,帥帥的,用重劍,本事大,脾氣可好了,現在是封疆大吏,他們都說,師祖想讓他將來與我娘親互相幫助共治天下的。”
雍王:“……”
漏風小棉襖畢竟也沒漏到底,似模似樣歎口氣:“唉,不過沒辦法,娘親隻把寒伯伯當哥哥,寒伯伯就隻能當我伯伯啦。”
雍王看著她狡黠的大眼睛半響,掐了掐她的胖腮幫子。
雍王溫和說:“什麼伯伯也沒用,從此以後,你隻會有一個爹。”
褚安安眼睛亮亮的,像小獅崽仰頭看著威嚴而鬃毛舒展的雄獅,看著她爹。
“爹。”她悄咪說:“我再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哦,你真是我爹。”
像怕褚無咎沒聽懂,她特意強調:“親爹哦,親的哦。”
雍王看著她,竟並未露出震驚的神色,隻是唇角浮出更濃鬱的笑來,摸了摸她的腦袋。
褚安安美滋滋。
還是她爹好,娘親高興,她也高興,是世上最棒的爹爹!
褚無咎抱著小寶貝女兒玩了一圈回去,中午準點回去。
阿朝已經等在椒房宮,接過了小雞仔一樣唧唧喳喳喊娘的褚安安,吃了午飯,下午褚安安嚷嚷著要堆雪人,她爹朝也不上了,陪著她堆雪人。
阿朝織著一半的帽子覷著抱住寶貝女兒的雍王,很努力忍住沒罵他昏君狗。
轉世後還是一個德行,可真是完犢子。
褚無咎抱著褚安安在院子裡堆雪人,阿朝坐在長廊上邊織帽子邊看他們父女倆玩,聽著褚安安清脆興奮的笑聲,眼中也帶出笑意。
雪人的身子堆好,褚無咎讓他閨女繼續堆雪人胳膊,自己往長廊這邊走。
阿朝手裡織線不停,抬頭瞧他:“怎麼了。”
雍王輕笑,說:“累了,勞煩夫人給我擦擦汗。”
阿朝就沒看見他臉上有汗水。
他一個行軍打仗的將軍,連褚安安小怪獸說抱都能抱起來,流什麼汗。
阿朝心裡腹誹,還是暫時把毛線放到一邊,撚著帕子為他擦擦額角。
褚無咎享受地眯了眯眼,伸手輕輕握住她手腕,像握著一塊細潤的暖玉,如何舍得放開,他低歎:“夫人待我真好。”
阿朝瞥一眼他握在自己手腕開始不老實的手指,沒好氣地小聲:“放開,安安還在呢。”
褚無咎目光細密凝望著她,像有些委屈,曼聲說:“孩兒不在的時候,也不見夫人許我親近。”
阿朝額角跳了一下,想把帕子糊在他臉上。
阿朝壓低聲音啐他:“…你能不能要點臉,你腦子裡隻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