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送也不晚。”
硯奴說完,對著墳徑直跪了下去,沉默地開始磕頭。墳前石板極硬,額頭磕在上麵發出沉悶的響聲,一下一下,很快石板上便鮮血淋漓,他卻仿佛不知痛,隻是安靜地磕頭。
許久,趙樂瑩死死拽住他的衣角:“……夠了。”
硯奴還在磕,血流了一臉,卻一滴淚都沒有。
“……夠了。”趙樂瑩聲音開始顫抖。
硯奴聽出她的哭腔,終於停了下來,又跪了許久後才握著她的手往回走。趙樂瑩低著頭沒有看路,任由他牽著自己往前走。
她這一刻突然生出些許衝動,不要欺騙不要逼迫,就這麼放下一切跟他走,浪跡天涯也好,回南疆也好,隻要能在一起,哪裡都可以。
她的心跳因為這個想法開始加速,然而下一瞬,硯奴突然停下了腳步,她下意識抬頭,看到了坐在長公主府門前的林點星。
猶如一盆冷水澆下,她徹底冷靜。
“樂瑩……”林點星紅著眼睛站了起來,聲音沙啞難聽。
趙樂瑩就著燈籠,看到他脖子上鮮紅發紫的傷痕。
“我不知道你沒告訴他……我隻是想替我爹道歉。”林點星上前一步。
趙樂瑩平靜地看了硯奴一眼,硯奴垂著眼眸進院了,將空間留給他們二人。
趙樂瑩與林點星麵對麵站著,一個神色冷清一個小心翼翼,中間隔著一大段的距離。任誰也想不到,京都城最要好的兩個紈絝,竟也有如此疏遠的時候。
“李清殺管家那把刀,本宮當時看得清楚,是你林府才有的東西。”趙樂瑩淡淡開口。
林點星一陣絕望:“你聽我說……”
“林點星,管家對本宮的重要性旁人不知,你自該知道的。”趙樂瑩打斷他的話。
林點星眼睛通紅:“知、知道。”
“所以本宮暫時不想見你,你應該也知道。”趙樂瑩淡漠地看著他。
林點星咬著唇,半晌點了點頭。
趙樂瑩見他已經明白,便麵無表情地往院中走。
在她一隻腳邁進院中時,林點星突然問:“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趙樂瑩沒有回答他的話,垂著眸直接走進院中。
厚重的大門緩緩闔上,林點星怔怔從門縫看著她頭也不回地離開,看著長公主府的大門在他麵前緊緊關上。
許久,他低著頭轉身離開,像一條徹底沒了家的喪門犬。
當夜,趙樂瑩鑽進了硯奴的被窩,小心地避開他的傷口,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接下來許多日,趙樂瑩都沒有出門,每日裡隻陪在他身邊,像是怕他出什麼意外。硯奴看著她小心的模樣,時不時會被她逗笑,傷痛和苦難在這一刻仿佛離二人很遠。
他的傷勢逐漸好轉,天氣也徹底冷了,在第一場雪白了京都城時,冬天徹底來了。
進入寒冬,意味著春節即將到來,沉寂了多日的長公主府終於重新熱鬨起來。
春節之後幾日便是太後壽辰,宮裡宮外忙成一團,趙樂瑩也不例外,時不時都要被傳喚進宮,隻不過旁人進宮是為了幫忙,她卻是去相看夫婿。
連續見過幾次附屬小國的皇子大王後,趙樂瑩還未煩躁,硯奴眉間倒是皺得越來越深,在最後一次從宮裡出來時,他終於忍不住問:“殿下究竟做何打算。”
“什麼意思?”趙樂瑩倚著馬車裡的軟榻,懶洋洋地看向他。
“卑職不懂殿下究竟要做什麼……今日除夕,再過五日便是太後壽辰,屆時皇上賜婚,殿下打算如何應對。”硯奴直直地看著她。
趙樂瑩沉默一瞬,錯開了他的視線:“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且說吧。”
“殿下。”這一刻硯奴終於確定,她有事瞞著他。
趙樂瑩歎了聲氣:“放心吧,本宮不會嫁去番邦的。”
說罷,又開始聊起彆的,硯奴垂下眼眸,沒有再逼問她,兩個人逐漸沉默,一路無言回到府中。
今年家中有長輩離世,所有紅色裝飾都換成了藍的,隻有大門外還貼著紅色對聯,看起來甚是喜氣。
趙樂瑩從馬車上下來,站在府門外也久違地感覺到一陣輕鬆。硯奴看著她眼底淡淡的笑意,默默牽住了她的手。
“殿下,”憐春看到她急忙迎了出來,看到硯奴後又麵露猶豫,“殿、殿下,裴少爺來了。”
“裴繹之?”趙樂瑩睜大眼睛,瞬間從硯奴掌中抽出了手,一臉驚喜地往院中去了。
硯奴的掌心猛然空蕩,垂下眼眸掩去一片晦色。
他沉默地走進院中,聽到趙樂瑩驚喜地問那一席白衣的某人:“你不是半個月前便出門去了,說是得許久才回嗎?怎麼今日就回了?”
硯奴右手攥緊了佩刀。
半個月前,也就是他知曉管家離世的時候,那日起殿下便一直陪著他,沒有再提起裴繹之半句,也沒有再去找他。
原來不是不找他,而是他出門去了,沒有辦法找他。
裴繹之聞言勾起唇角:“自然是因為想你了,才會提早回來。”
“可帶禮物了?”趙樂瑩揚眉。
裴繹之煞有介事地點頭:“自然是帶了,伸手。”
趙樂瑩立刻期待地伸手,他一隻手攥拳,鄭重放在她的掌心,卻在下一瞬打了她一下。趙樂瑩先是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好你個裴繹之,連本宮都敢戲耍,你活得不耐煩了?!”
嘴上罵著,眼睛卻笑得彎彎的,是他許久都沒有見到過的笑容。硯奴心口宛若被淩遲,尖銳的疼痛從心臟蔓延到四肢,疼得他仿佛釘在了地上,一步都無法移動,疼得他眼睛都無法彆開,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嬉笑怒罵。
殿下一直喜歡的都是裴繹之這樣的。
她一直都喜歡這樣的。
硯奴指尖發顫,死死盯著二人。
突然,裴繹之湊近了趙樂瑩,似是在為她理發髻,實際壓低了聲音提醒:“再演下去,他怕是要哭了。”
趙樂瑩表情一僵,回頭看向麵無表情的硯奴:“硯奴,過來。”
硯奴迎上她的視線,疼痛稍微化開,靜了靜後抬腳朝她走去,當著裴繹之的麵牽住了她的手,以不由分說的態度宣示主權。
裴繹之揚了揚眉,有些意外這個侍衛的氣勢。
“既然來了,晌午留下用膳吧。”趙樂瑩含笑道。
裴繹之輕嗤:“我不僅要晌午留下,今晚也要留。”
趙樂瑩下意識看了硯奴一眼,接著皺起眉頭:“晚上你留下作甚?”
“陪殿下守歲啊,反正我一個人也是無聊,不如跟殿下打發時間。”裴繹之眼波流轉,將狐狸精三個字演繹到極致。
趙樂瑩笑了一聲,正要點頭答應,旁邊的硯奴突然開口:“沒有外人一同守歲的道理,裴少爺若想守,不如回裴家去守。”
“滿京都的人都知道,我已經被裴家趕出來了,我就是想回也回不去啊。”裴繹之聳聳肩。
“那是你的事。”硯奴麵無表情。
趙樂瑩皺了皺眉:“硯奴,不得無禮。”
“無妨,我不介意。”裴繹之說著,含笑去搭趙樂瑩的肩。
硯奴眼神一凜,在他的手快碰到趙樂瑩的時候一把攥住,輕易將他摔了出去。
“硯奴!”趙樂瑩頓時大怒,衝過去將裴繹之扶起來,“你要做什麼?!還懂不懂規矩了?”
硯奴頓時死死攥住了拳頭。她一向都極為護犢子,自己的人即便是錯了也是對的,可今日卻毫不猶豫地護著外人。
趙樂瑩見他不語,心下些許不忍,可想到什麼後還是冷下臉:“你隨我來。”
說罷,她便徑直往廳裡去。
硯奴沉默一瞬,也跟著走了過去。
進門,關門,偌大的廳堂頓時隻剩下他們兩個。
“說罷,為何對他這般不客氣。”趙樂瑩蹙眉。
硯奴不語。
趙樂瑩深吸一口氣:“罷了,今日除夕,我也不想同你一般見識,這次的事就算了,但下不為例知道嗎?”
“殿下要留他守歲?”硯奴盯著她問。
趙樂瑩頓了一下:“你便是為這事兒生氣的?”
硯奴沒有回答。
她有些無奈:“多大點事,早晚都是一家人的,今年一起守歲又有什麼……”
“一家人是什麼意思?”硯奴眼神倏然淩厲。
趙樂瑩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頓時閉上了嘴。
許久,她頭疼地捏了捏鼻梁,歎了聲氣緩緩開口:“你方才在馬車上不是問我打算嗎?”
“……我不想聽。”硯奴死死盯著她,已經有了猜測。
然而不是他不想聽便可以不聽,趙樂瑩平靜地看向他:“我本想早些告訴你,可又怕你心情不好,所以才……”
“我說了我不想聽!”硯奴又一次打斷。
趙樂瑩皺眉:“你總要適應,這也是為了保全你。”
硯奴眼睛通紅,淩遲的疼痛再次蔓延全身,卻依然阻止不了她繼續說下去――
“我打算在太後壽辰那日,親自求皇上給我和裴繹之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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