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茵還在被打的衝擊裡,睜大眼睛盯著她看。
趙樂瑩懶得理她,直接帶著裴繹之走了。
兩人走出一段路,裴繹之還忍不住回頭看:“她怎麼沒追過來?”
“這麼多年頭一回挨打,還沒緩過神呢。”趙樂瑩說完,身後便傳來了寧茵歇斯底裡的怒聲,以及宮人們的哀求聲,一時間好不熱鬨。
二人默契地加快腳步,很快便將這熱鬨拋在身後。
快走到宮門口時,裴繹之歎了聲氣:“一日之內打了夫妻兩個,傳出去怕是又要有人說你霸道了,她不過是一時嘴快,殿下何必與她計較。”
“你這麼多年辛苦跟著本宮,不是為了來受委屈的。”趙樂瑩掃了他一眼。
裴繹之不說話了。
兩人很快離了皇宮,直接回家去了。
傍晚的時候,皇帝的賞賜總算來了,隻是一起來的,還有罰她閉門思過的口諭,顯然是皇帝知道了她打寧茵的事。
趙樂瑩淡定接受,待傳口諭的人走後盤點了一下,覺得這次未免太小氣了些,她去一趟南疆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卻隻用兩三箱東西便將她打發了。
“大灃立國以來,殿下似乎是頭一個賞與罰一同領的人吧,難得你有心情計較這些身外之物。”裴繹之看著她挨個箱子查看,一時間有些好笑。
趙樂瑩拿著一串珍珠觀察色澤,聞言頭也沒抬:“閉門思過而已,算什麼懲罰,還是這些身外之物比較重要。”
裴繹之揚了揚眉,沒有再反駁她。
二人謹遵旨意,連續幾日都沒有出府,等到時限一過,便開始研究阿瑞開蒙之事。
前些日子阿瑞已經三歲,也是時候學認字了,趙樂瑩這才驚覺,自己忘了讓傅硯山給阿瑞取大名了。
“大名再過些時日取也不遲,如今還是像以前一樣喚作阿瑞便好,”裴繹之在意的倒不是這個,“與其想名字,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讓他收心,我活了二十多年,還未見過如此厭學的孩童。”
也是裴家門風太嚴,子嗣自幼便死氣沉沉,也能耐得住性子做學問,阿瑞便不一樣了,放養到三歲,突然要他開始學字,他便撒潑打鬨無所不用其極,總之就是不肯學,裴繹之簡直毫無辦法。
趙樂瑩也十分無奈:“若是不行,便找個嚴厲的先生吧,皇帝已經加重了藥,如今一日不如一日,想來咱們也快行事了,未來皇帝總不能連字都不認識吧。”
他們舍不得教訓,總有人是舍得的。
“……也不急於一時。”裴繹之知道那些先生有多嚴格,不太想讓他們教導。
趙樂瑩和他對視一眼,皆是無奈地歎了聲氣。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三個月之約不知不覺便過去了一半,而皇帝在吃了一個多月的丸藥後,終於病倒了。
按照趙樂瑩的計劃,他這時應該隻是日漸虛弱,然而人的身體是門玄學,誰也不能精確算出他會何時倒下。
皇帝這次的病來得又凶又急,太醫救了整整三個日夜,他才勉強醒過來。然而人雖醒了,身子卻大不如前,竟有油儘燈枯之勢。
他似乎也感覺時日無多,於是醒來後第一件事,便是立了唯一的皇子為儲君。
趙樂瑩在他病倒之際,便料到他會如此,於是在聽說此事後也十分淡定,隻是計劃謀定而後動。
然而立儲之後第三日,長公主府突然來了刺客。
彼時她剛把阿瑞哄睡下,轉身出門想要找裴繹之商議一下之後的事,誰知剛走到院中,便發現自己的荷包沒帶,於是又折了回去。
然後便恰好看到刺客要翻身進屋。
那一刻她渾身的血仿佛都涼了,聲嘶力竭地喚人,隱藏在各個角落的侍衛當即衝了出來,人影紛亂中一道身影閃進房中,在刺客的劍刺向阿瑞的瞬間,直接抓住了劍尖,然後一刀回刺,了結了刺客的性命。
血滴在阿瑞臉上,阿瑞迷糊中睜開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幕後嚇得大哭起來。
趙樂瑩跌跌撞撞跑進來,哆嗦著抱起阿瑞不住安慰,裴繹之也衝了進來,看著殺了刺客的人警惕開口:“你是誰?”
趙樂瑩愣了一下,才發現眼前這人並非府中侍衛。
周乾也趕來了,聞言立刻將刀尖指向這人。
這人麵無表情地跪下,趙樂瑩喉嚨動了動,叫其餘人先退下,隻留了裴繹之和周乾在房中。
待到閒雜人等都走了,這人才開口:“殿下,卑職是鎮南王麾下,奉王爺之命來暗中保護殿下和小主子。”說罷,便掏出了令牌和傅硯山的親筆信
趙樂瑩方才便已經猜到了,聞言便接過信件。
是傅硯山的字跡,隻簡單證明了一下這人身份,剩下全是安慰她的話,像是早有預料她會遇到生死一線的時候。
趙樂瑩眼角泛熱,許久才彆開臉:“……何時來的?”
“殿下走出南疆城時。”這人回答。
懷中阿瑞還在哭,趙樂瑩閉了閉眼睛,許久才緩緩開口:“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這人很快便沒了蹤影。
周乾臉色難看地跪下:“是卑職疏忽,還請殿下降罪。”
“……府中守衛一向萬無一失,為何今日卻有刺客能闖進來?”她啞聲問。
周乾眼底閃過一絲怔愣。
“三日之內,找出叛徒。”趙樂瑩聲音逐漸冷淡。
“是!”
夜色漸漸深了,趙樂瑩和裴繹之費了許久的功夫,阿瑞才抽泣著睡去,連夢裡都在不安皺眉。
趙樂瑩看著他肉嘟嘟的臉上出現愁容,許久才淡淡開口:“派人通知貴妃,她可以將自己跟侍衛的事泄露出去了,最好是宮裡人人皆知,本宮會安排她和那男人假死離京。”
裴繹之蹙眉:“殿下,這樣會不會太冒進,若皇帝知曉皇子不是他的孩子,隻怕會對阿瑞……”
“他現在倒是不知道,可有放過阿瑞?”趙樂瑩直接打斷他,眼底一片冷色,“他反複無常步步緊逼,本宮不能再坐以待斃,既然他橫豎都不想放過本宮,那便索性鬨得大一些,叫全天下都知道皇子血脈不純。”
裴繹之見她主意已定,沉默許久後歎了聲氣。
古往今來莫說皇室,即便是尋常百姓家也極重血脈傳承,宮中消息一出,京都城一夜之間如趙樂瑩所願,再次鬨得風風雨雨。
皇帝精心養了三年多的孩子,竟然不是他親生的,偌大的一頂綠帽扣下來,他頓時一病不起,整日連奏折都看不成了。
眼看他時日無多,朝中大臣開始勸他再立儲君,可他卻在朝堂鬨了多日後,一口咬定皇子就是他的親生兒子,至於貴妃的‘畏罪自殺’,在他口中也成了為證清白而死。
“寧願讓野種繼承皇位,也不肯讓阿瑞繼承,他當真不怕死後無顏去見祖宗?”裴繹之聽到消息時,直接氣笑了,“他是不是忘了,自己這皇位是從哪來的?”
趙樂瑩卻是淡定:“他正是記得,才會在臨死之際屢屢對阿瑞動殺機,撿來的東西占有久了,便以為是自己的了,再見失主,自然是恨不得處之而後快,寧願將東西給外人,也不想還回去。”
“瘋子,”裴繹之眼底閃過一絲不屑,“當真以為自己做了多年皇帝,便能一意孤行了?”
趙樂瑩嘲諷一笑,便沒有多說什麼了。
天色漸晚,她去陪了會兒阿瑞,便要出門了,裴繹之叮囑:“帶上周乾。”
“不必,你與周乾守在阿瑞身邊,我有暗衛。”自從上次遇刺,阿瑞身邊便一直留著人,周乾更是時刻跟著。
裴繹之聞言點了點頭:“那你一路小心。”
“會的。”
趙樂瑩說完,便直接去了醉風樓,裡麵十幾位朝臣在等候,見到她後立刻行禮。這醉風樓是她許久之前便買下來的,樓中從相公到小廝皆是可信之人,這幾年每次與這些先帝舊部商議大事,便都是來這裡。
一行人聊了一個多時辰,眼看著快到宵禁時間了才各自散去。趙樂瑩閉著眼睛坐在馬車裡,腦子亂糟糟的一刻也不能歇,整個人都處在極其疲憊的狀態。
馬車搖搖晃晃,趙樂瑩很快便有了睡意,正是迷迷糊糊時,馬車突然慢了下來。她緩緩睜開眼底,低聲問:“到了嗎?”
“……回殿下的話,剛到門口。”車夫回答。
趙樂瑩聽出他語氣不對,頓了頓後掀開車簾往外看去,隻見偌大的長公主府牌匾下,一個挺拔高大的身影背對她而站,月光落在他銀色的盔甲上,發出陣陣冷光。
似乎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他突然回過頭來,看到趙樂瑩後突然笑了起來:“樂瑩,多年未見,你可曾想我?”
趙樂瑩定定看著他,許久之後揚了揚唇:“林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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