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乾聽了趙樂瑩的吩咐, 立刻住手了,李召死狗一樣蜷在地上,看向趙樂瑩的眼神帶著恐懼, 再無先前囂張的德行。
“沒把人打壞吧?”裴繹之壓低了聲音問。
周乾相當篤定:“卑職有分寸,也就是此刻疼些, 過後不傷骨不傷皮,看起來不像被打過。”
周乾是經常審訊用刑的人, 他都這樣說了,裴繹之也就放心了。
趙樂瑩居高臨下地看著李召:“今日念在你父親李成的麵子上,暫且饒過你,若將來再對小殿下不好, 本宮就卸了你的胳膊。”
李召瑟縮:“晚、晚輩不敢了。”
話音剛落,宮裡便有宮人跑出來勸架了,時機抓得剛剛好。
趙樂瑩和裴繹之對視一眼, 看著宮人們將李召拖走, 便轉身進宮去了。
“皇上待會兒少不了震怒。”穿過無人宮道時,裴繹之悠悠開口。
趙樂瑩勾唇:“他心裡不知會多高興。”
她今日將李家唯一的兒子給打了, 就等於得罪了整個李家,也得罪了李成手中那支軍隊,皇帝一向疑心病重,巴不得她將這京都城所有位高權重之人得罪了, 將來孤立無援難生事端。
“相信有了今日之事, 他對殿下更不會疑心了。”裴繹之嘖了一聲。跟護城軍割席,等於證明自己絕無二心,更何況皇帝忌憚李家, 懲治怕傷了和氣,不懲治又未免君威不在, 正是騎虎難下的時候,她這時教訓李召,等於給了他台階。
這樣想想,她方才哪是打人,分明是在表忠心。
趙樂瑩笑了笑,沒有再接他的話。
二人一同去了禦書房,一進門果然迎來了皇帝的震怒。
麵對皇帝的指責,裴繹之早已跪下,趙樂瑩卻梗著脖子,一副死不認錯的模樣:“我與寧茵雖自幼打鬨不和,可也是一祖同宗出來的,豈能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豎子如此苛待他,若不對他施以懲戒,將來豈不是要爬到皇家頭上去?”
“朕還沒死,輪得到你出頭嗎?!”皇帝繼續發火,呼吸有些不穩。
趙樂瑩察言觀色,確定他沒有真正動怒後,一臉無辜地開口:“皇兄想懲戒,照樣可以懲戒,他是臣您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說什麼死呀活的渾話,你難不成想讓寧茵守寡?”皇帝皺眉。
說完他表情突然有些難受,接著突然咳嗽起來,旁邊的老太監趕緊過來為他順氣。趙樂瑩頓了一下,看出他這次是真的不舒服,頓了頓後變了態度:“皇兄彆氣,身體要緊,卓犖知錯了。”
“皇上彆動怒,今日之事是微臣沒攔住殿下,請皇上責罰。”裴繹之也及時開口。
二人一唱一和,皇帝順過氣時,表情緩和了許多:“罷了,都是一心好意,朕若真責罰你們,倒是給了李家蹬鼻子上臉的理由。”
此事便是過去了。
皇帝發了許久的火,此刻已有些疲憊,本要端起茶杯潤潤嗓子,可手剛一碰到杯子,便隱隱有些顫抖,旁邊伺候的老太監趕緊上前,取了一顆藥丸給他。
皇帝服下後,手很快就不抖了,端起杯子喝了大半杯濃茶。
“皇兄還在吃丸藥嗎?卓犖先前聽說丸藥吃多了對身子不好,皇兄還是要用些才是。”趙樂瑩擔心道。
皇帝看她一眼:“此藥無毒無害,還算有用。”
趙樂瑩聞言默默點了點頭,便沒有再勸了。
書房內驀地靜了下來,空氣中殘留著丸藥濃鬱的苦味,悄無聲息地縈繞在每個人身邊。
許久,皇帝緩緩開口:“聽聞你們這次在南疆遇到了刺客?”
趙樂瑩打起精神:“回皇兄的話,是。”
“可知那些刺客是什麼人?”皇帝看向她。
趙樂瑩麵色倏然沉了下來:“那日遇偷襲時,駙馬受傷跌進河中,卓犖躲進山林,等到被救已經是多日後,那些刺客已經爛得不像樣,根本無法辨彆身份。”
裴繹之也在一旁接話:“皇上,當時雖正值盛夏,可屍體也不該腐爛得如此之快,微臣懷疑是鎮南王做了手腳才會如此。”
那些人是皇帝派出去的,他自然最清楚為何會腐爛,聞言卻沒有半點表情,隻是反問:“他為何要做手腳?”
“那就要問問他自己了。”裴繹之咬牙。
皇帝眯起要眼睛:“駙馬似乎不太高興。”
“駙馬……”趙樂瑩警告地看他一眼。
裴繹之卻像終於忍不了了一般:“求皇上做主,那鎮南王囂張跋扈,臣和殿下一進城便被人砸了雞蛋,之後更是被他扣在王府之中百般羞辱,後來更是鬨出刺客一事,分明是不將臣等放在眼中,不將皇上放在眼中!”
“裴繹之,你說這些作甚。”趙樂瑩蹙眉。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向趙樂瑩:“為何不讓說,難不成你對那傅硯山還舊情難忘?”
“……皇兄饒了我吧,我當初若知道硯奴便是傅硯山,哪還敢往他心口上紮刀,這次南疆之行百般艱難,就當是我咎由自取,我現在惟願這輩子都彆再去南疆,也彆再見到他了。”趙樂瑩連連歎氣。
皇帝哈哈大笑,笑了幾聲又開始咳嗽,旁邊的老太監趕緊為他順氣:“皇上,您該歇著了。”
皇帝臉上的疲意更重,聞言點了點頭:“駙馬和卓犖這次辛苦了,都回去歇著吧,晚些時候賞賜會送到你們府上,”說罷看向老太監,“你去替朕送送他們。”
“是。”老太監急忙應聲。
“多謝皇兄。”
“多謝皇上。”
二人謝過恩,便跟著老太監出去了,三人沉默地走到書房外,老太監躬了躬身:“老奴就送到這兒了。”
趙樂瑩掃了他一眼:“皇兄那兒離不了人,趕緊回去伺候吧。”
“是。”
老太監答應完便要轉身離開,趙樂瑩又突然叫住他:“對了,本宮看皇兄用過那丸藥之後,精神似乎好了許多,若是真有用,日後不妨讓他多用些。”
老太監低眉順眼,應了一聲便走了。
趙樂瑩目送他的身影消失,這才和裴繹之一起慢吞吞往外走。
“何必操之過急。”裴繹之道。
“不算急了,你真當今日應付過去之後,長公主府便高枕無憂了?”趙樂瑩扯了一下唇角,看了看這會兒有些陰沉的天空,“他反複無常,誰也不知他下次發難是何時,我不能拿阿瑞冒險。”
裴繹之笑了一聲:“我還以為殿下是為了跟某人的三個月之約。”
“三個月隻是隨口一說,朝局難測,想來他也能理解。”趙樂瑩頗為自信。
“鎮南王自然是能理解的,”裴繹之說完,突然勾起唇角,“但硯奴可未必。”
趙樂瑩頓了一下,正要說什麼,餘光注意到一道身影怒氣衝衝地走來,她當即安靜,抬頭看向來的人:“寧茵……”
“趙樂瑩!誰讓你多管閒事打李召的?!”寧茵憤怒質問。
裴繹之見是來找茬的,識趣地往後退了一步。
趙樂瑩斜了他一眼,這才看向寧茵:“他如此欺負你,本宮替你出頭你還不高興?”
“你是替我出頭還是看我笑話,你自己心裡清楚,”寧茵冷笑,“真以為打了他,本宮便會感激你了?你休想!本宮這輩子都不可能感激你,也請你認清自己的身份,如今這大灃最尊貴的公主是本宮,不是你趙樂瑩!”
“你也太不知好歹了,早知如此本宮何必枉做壞人。”趙樂瑩嘖了一聲。
看著她雲淡風輕的模樣,寧茵更是憤怒:“你現在很得意吧,本宮的駙馬要迎外室進門,你的駙馬卻像狗一樣聽話,我告訴你,你也沒什麼好得意的,彆忘了你的駙馬以前可是跟個丫鬟私奔過,比李召還不如!”
聽到她將小荷牽扯進來,裴繹之似笑非笑:“小殿下,我似乎沒有招惹你吧,何必要出口傷人呢?”
趙樂瑩表情也不大好看:“你若想找麻煩,便直接找本宮就是,何必要牽扯旁人。”
“怎麼?我提到他跟旁人私奔過,便戳了你的痛腳了?”寧茵頓時得意,“本宮還偏就說了,他與下賤的丫鬟私奔,他也是個下賤的人,即便本宮的駙馬娶外室也比他……”
啪!
清脆的一聲響後,在場所有人都愣住。
趙樂瑩這一巴掌毫不留情,寧茵的臉直接歪向一邊,反應過來的宮人趕緊扶住她,不停地詢問她還好嗎,還有人更是直接去叫了太醫。
寧茵愣了許久,才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你敢打我……”
“本宮是你姑姑,打你又如何?”趙樂瑩拿出先前揍李召的話堵她,神色冷淡地掃了她一眼,“自己在夫家受了氣,反倒要怪罪在本宮頭上,寧茵,你真當本宮是好欺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