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樂瑩一連三日都沒有走出寢殿。
這三日裡, 吃喝沐浴皆是傅硯山一個人伺候,起初她還算既來之則安之,漸漸便有些不痛快了。
又一日被傅硯山拖到床上後, 她忍無可忍地拍開他的手:“做皇帝就這般空閒麼?”
“還好,不算太忙。”傅硯山回答, 身上的衣裳不是今早離開時那件,上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
趙樂瑩蹙眉:“我明日想回長公主府。”
傅硯山眼眸微動, 在她指尖印下一吻:“留下不好麼?”
“阿瑞已經許久沒有見到我了,我該回去了。”趙樂瑩神態淡淡,舉止間透著被滋潤過的慵懶。
傅硯山摸摸她的臉:“我將阿瑞接過來便是。”
“你打算以什麼名義接來?”趙樂瑩掃了他一眼。
傅硯山看向她:“自然是親生父親的名義。”
趙樂瑩輕嗤一聲:“世人皆知這天下原本是阿瑞的天下,你卻橫插一手做了皇帝, 如今還要將你們父子的關係昭告天下,難不成叫整個大灃的百姓都知道,做老子的搶了兒子的皇位嗎?”
“殿下終於說出來了, ”傅硯山撫觸她的力道不變, “你從一早,便不滿我登基的事了吧。”
“我有什麼不滿的, 橫豎皇位也沒落到外人手中。”趙樂瑩語氣不鹹不淡。
傅硯山唇角微微揚起,許久之後緩緩開口:“阿瑞還太小,許多事沒辦法做,隻有我先替他坐幾年皇位, 滌清這世上汙糟, 方能給他一個太平江山。”
“說得倒是好聽。”趙樂瑩閉上眼睛,懶得同他多說。
傅硯山盯著她看了許久,最後將她攏入懷中, 許久都沒有說話。
今日的他依舊沒有送她出宮。
在宮中待了幾日,趙樂瑩漸漸便有些坐不住了, 於是一日清晨趁他不在,便轉身往外走去,然而還未出宮門,便被人給攔住了。
“殿下身子不適,皇上吩咐您在房中好好歇息,無事不要亂走。”宮人低眉斂目。
她昨日被折騰了大半夜,身子確實有些疼。聽到宮人這般說,饒是她臉皮再厚,此刻也有些窘迫,蹙了蹙眉後開口;“本宮不走遠,隻去禦花園逛逛。”
“殿下還是不要為難奴才了。”宮人急忙跪下。
趙樂瑩頓了一下,眼神逐漸沉了下來:“那便叫你的皇上過來,讓他親自告訴本宮能不能去禦花園。”
“可……可皇上不在宮中……”話說到一半,宮人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閉上了嘴。
趙樂瑩長眸眯了眯,許久沒有說話。
當晚,傅硯山早早便回來了,同樣換了件衣裳,血腥氣被皂角味遮掩,若非對血味敏感的人,根本嗅不出來。
“聽說你今日要去園子裡走走,那些奴才沒讓你去?”他進門便問。
趙樂瑩懶得看他:“皇上不是早就知道了,何必明知故問。”
傅硯山從背後將她抱住:“是我疏忽了,新皇登基,那些奴才隻想著巴結,便總是誇大其詞,我不過是叮囑他們儘量讓你多歇息,到他們口中倒成囚禁一般了。”
趙樂瑩扯了一下唇角,沒有說話。
“現在要去嗎?我帶你去走走。”傅硯山低聲道。
“不必了,”趙樂瑩慵懶起身,轉身到床上坐下,“沒心情。”
傅硯山沉默一瞬,走到床邊好笑地看著她:“我同殿下賠不是了,殿下就彆生我的氣了。”
“傅硯山。”
“嗯?”
“彆演了。”
趙樂瑩此話一出,寢殿裡瞬間靜了下來。
許久,傅硯山溫聲開口:“我不懂殿下的意思。”
“你為何要做皇帝?”趙樂瑩再次看向他。
傅硯山唇角浮起一點不明顯的弧度:“我不是已經同你說過,阿瑞還太小……”
“彆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趙樂瑩表情漸冷,“你做皇帝,無非是為了報仇,將我囚禁在這後宮之中,不過也是為了瞞著我,你從頭到尾,隻想的是解決私怨,何時將這大灃江山放在眼裡過?”
她的語氣始終沒什麼起伏,可一字一句卻皆是質問,傅硯山垂著眼眸,沉默的樣子同從前沒什麼區彆。
趙樂瑩靜了靜,到底沒有心軟:“傅硯山,你不該如此。”
“若不是林樹,爹也不會死,我誅他九族,滅他滿門,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為何不該如此?”傅硯山突然看向她,眼底是淡淡的紅血絲。他這些日子,一邊要在趙樂瑩而前粉飾太平,一邊要去做自己的事,已經許久沒有睡一個好覺。
趙樂瑩與他對視許久,心臟漸漸沉了下來:“林家……被你滅門了?”
傅硯山不語。
“胡鬨!胡鬨!你初登皇位不施行仁政便也罷了,竟還誅殺朝臣滿門,”趙樂瑩氣惱地站起來,焦躁地在原地轉了幾圈,指著他的鼻子質問,“你這般逞一時之氣,可有想過這普天之下,還有誰敢對你效忠,有誰敢對阿瑞效忠,你這是將阿瑞、將我架在火上烤!”
“殿下這般生氣,是因為怕我連累你和阿瑞,還是因為我殺了林點星的家人?”傅硯山突然問。
趙樂瑩氣得眼睛都紅了:“你說本宮是因為什麼?”
傅硯山不說話。
“對,本宮就是為了林點星,本宮舍不得他難過,你滿意了吧?”她臉色極差地質問。
傅硯山明知她在說氣話,表情還是漸漸沉了下去。
屋中頓時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