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案子許長生同樣沒有找到會導致曾國慶抑鬱的因素。
最後一個文件袋封麵中央寫著:王浪醉酒死亡案,正下方是編號:萊安刑事—20200604133號。在案件編號下方寫著:萊西市公安局刑警大隊一中隊 曾國慶。時間:2020年6月13日。
從封麵上的單位標注來看,當時曾國慶還在一中隊負責凶殺案。許長生又小心地抽出了裡麵的案件資料,一頁頁仔細地翻閱起來。這個案子看起來比較簡單,五分鐘後許長生就掌握了大概案情:
王浪,萊西市水集街道桂園一村人。人如其名,是一個社會閒散人員,長期沒有正經工作,在萊西市青島中路一帶混。他平常靠給夜總會、酒吧和歌舞廳等看場子為生。
2020年5月20日,王浪和一幫狐朋狗友在歌廳唱歌喝酒,淩晨兩點散場回各自租住的地方。第二天下午,王浪沒有像往常一樣準時出現在夜總會,保安經理竇鵬就給他打電話,結果一直沒人接。於是竇鵬就派了陳一凡去看看怎麼回事,陳一凡到了王浪住的地方卻怎麼也敲不開門,最後不得不叫了開鎖的人開的鎖。
陳一凡一進屋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然後就發現王浪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走近床邊發現被子上和地上吐的一塌糊塗。陳一凡發現叫不醒王浪就試著推他,卻發現他的身體已經發硬,陳一凡嚇得馬上報了警。
隨後法醫的屍檢發現王浪體內血液酒精含量達到250毫克/100毫升,超過醉酒標準一倍多,足以導致酒精中毒,進而引起心跳和呼吸受到抑製。同時,大量的嘔吐物也堵塞了王浪的呼吸道。再加上屍檢並未發現王浪身上有彆的外傷和中毒,所以法醫給出的結論是嚴重醉酒導致的酒精中毒及窒息死亡。
據卷宗記錄,曾國慶在對現場的勘查中也未發現有外人進入或現場搏鬥的跡象。但在對前一晚上和王浪一起唱歌喝酒的幾個當事人的問詢中還是覺得有幾個疑點:第一,這就是一次對他們來說很稀鬆平常的玩耍,當晚並沒有點比彆的時候更多的酒水;第二,王浪當晚還唱了好幾首歌,並且口齒清晰,不像醉酒的樣子,最後他是自己一個人叫車回去的;第三,王浪的酒量不錯,而且他主要喝的是啤酒,照理來說不該出現這麼醉酒的狀態,難道是他回家後又自己一個人喝酒了,但現場也沒發現空酒瓶啊。
雖然有上述疑點,曾國慶也在卷宗中作了如實記錄,但最後這個案子最後是以王浪自己醉酒中毒死亡定的案。
看完這個案子,許長生心裡還是有想法的,他覺得既然有那些疑點就不應該輕易結案,寧可多花些時間也一定要把所有疑點排除再定案,否則弄不好就可能放過真正的凶手。他現在不知道當初曾國慶這麼結案是他自己的決定還是迫於彆的壓力。
看完這四個案子,許長生第一感覺是這四個案子並沒關聯,第二感覺是除去最近的李彪黑社會案,其他三個案子看起來並不會對曾國慶有太大的壓力,最後一個感覺是有點奇怪這三個案子最終都不是通過抓獲凶手結的案。難道正是因為接連三起案件沒能成功破獲讓曾國慶背上了沉重的包袱,漸漸的患上了抑鬱症?
不對!首先姑且不說潘成成煤氣中毒死亡和王浪醉酒死亡是不是謀殺案不說,就算是謀殺案,在幾個月甚至一兩年內沒能偵破也是很正常的事。很多案子超過十年甚至二十年,以至於永遠沒能告破也多的是,國外的有美國著名的“黃道十二宮殺手”(zodiac killer)案件,國內有1996年發生的“南大碎屍案”,“清華大學女生鉈中毒案”等。
那導致曾國慶患上抑鬱並最終自殺的又會是什麼原因呢?許長生不禁陷入了沉思。想著想著,他又把那段曾國慶目前唯一留下的線索看了一遍:“我犯了一個錯,雖然這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但我確確實實是錯了,我錯在沒有堅持自己的辦案原則,這才導致了最後的悲劇。如今他們找過來了,我該如何麵對。我能坦陳曾經的錯誤嗎?要是那樣的話,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我該怎麼辦???”
多看一遍,許長生似乎感覺又有新的發現,那就是除了來萊西路上小齊已經大膽點出的萊西市公安局可能存在問題和紀鋼局長可能也牽涉其中外,讓曾國慶陷入兩難境地的原因是他可能遇到了內外兩撥人的壓力,那就是上麵這段話中的兩個“他們”,第一個“他們”應該是由他在前麵犯的錯招來的,是來找他要說法的或者是報仇的。而第二個“他們”應該就是他前麵提到的犯錯的其他人,“他們”和他在以前一起犯了錯,他現在想認錯了,但和他一起犯錯的“他們”不會讓他認錯,因為這種事遠不是一個認錯就能解決的,認錯隻是一種說法,真實的代價應該是丟掉烏紗帽甚至性命。
現在紀鋼局長也不明不白地墜樓死了,是不是曾國慶的死引發了多米諾骨牌的連環倒塌?又或者多米諾骨牌的倒塌早就開始了,曾國慶隻不過是其中的一塊而已?
站在曾國慶的角度,許長生開始思考他為什麼會抑鬱。想了一會,兩個字蹦了出來——“選擇”。
是的,人是很奇怪的一種動物,沒有選擇的事情通常反而會做的很好,因為沒有思想包袱,因而會全力以赴,結果爆發出巨大的能量。楚霸王項羽的“破釜沉舟”和戰神韓信的“背水一戰”都是斷了後路,隻有往前,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取得的傳奇勝利。而一旦有了退縮的選擇,人就會畏首畏尾,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時間一長,精神就會崩潰,最終出現抑鬱。
對曾國慶來說,鼓起勇氣直麵那些來找他的“他們”,直麵他曾經辦案中犯下的錯,應該就是一種積極的選擇。而繼續選擇和同他一起犯錯的“他們”逃避甚至繼續犯錯那將是一種消極的選擇。
曾國慶應該就是被這兩個選擇逼的得了抑鬱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