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遙光今天沒有與任何人計較,他打開手機,思考了很久,最後給梁訣發送了文檔。
【這是你的新書?!】梁訣幾乎是秒回,【我在開會,你寫完了?】
遙光回了一個表情。
他希望梁訣是他的第一個讀者,因為如果沒有梁訣,他也許在很久以前就放棄了。
梁訣:【待會兒我認真看,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遙光思考著自己需要修改的地方,今天是禮拜五,客人很多,遙光告訴老板娘,他得提前一個小時離開。
“你七點已經有客人了呀,”老板娘說,“網上預約的,有一位客人,七點會過來,隻要陪聊天。”
遙光說:“讓同事替我一下。”
“不行。”老板娘對她的員工們倒是很溫柔,也許是與老板一個負責唱黑臉一個唱白臉的緣故,“有很重要的事嗎?”
“算了。”遙光給梁訣發消息,告訴他自己必須正常時間下班。
七點整,他的客人來了。
“呀!”小雅笑道,“遙光好帥啊!”
遙光:“……”
在工作場合看見熟人,讓遙光一時有點無所適從,接著梁訣也來了,他們一直知道他在咖啡館裡上班,也知道他是42號,隻是從未探望過他。
“客人是你們?”遙光說,“想不開嗎?花這冤枉錢?”
小雅去前台驗了團購券,提著包,說:“我先去逛街啦,待會兒來找你們吃飯。”
於是梁訣作為遙光的客人,留了下來。
“下次彆這樣!”遙光小聲道。
“沒關係,我本來也打算喝點東西。”梁訣說,“咱們要靠近點,顯得親熱點嗎?”
“你又不是gay。”遙光推開梁訣的臉,哭笑不得道,“正常坐著就行。”
執事咖啡屋裡,男客與女客大約二八開,梁訣第一次來玩,隻覺得很有趣,笑吟吟地到處看。
“不要東張西望。”遙光說。
“我懂,就像夜店裡,不要老看著彆人的台,對吧?”梁訣又笑道,但他突然意識到,遙光又不是少爺,這麼說顯得有點不尊重,但幸好遙光沒有在意。
“你想玩什麼?”遙光說,“下國際象棋嗎?我去拿棋過來。”
他們以前在寢室裡就偶爾會下棋,不過是在電腦上,遙光的棋下得很好,事實上除了念書之外,其他的技能遙光都不錯,學什麼都上手得很快,隻是極少精通。
梁訣卻是個習慣深思熟慮的人,每一步棋都走得很慢。
“這本書你寫了多久?”梁訣問。
遙光:“你看完了?”
“嗯……”
“沒關係,覺得不好都可以說。你是第一個讀者。”
“我覺得很好,真的!我隻是在想,這一步棋該怎麼走……”
遙光就像把成績單交給家長的學生,顯得很慌張。
“劇情挺出乎意料的。”梁訣似乎在搜腸刮肚,絞儘腦汁地尋找稱讚的話,說,“我有很多話想說,隻是說不出來,你覺得……沉浸在AI模擬的虛擬世界裡,是幸福的嗎?”
“不。”遙光想了想,答道,“如果有一天這個技術真的成熟,你願意上傳意識嗎?”
梁訣居然有點猶豫,接著,他們一邊下棋,一邊討論著這個設定,梁訣的看法是,如果不知道自己在AI的服務器裡,在意識上傳時被刪掉了這段記憶,那就挺幸福,因為不接觸外麵的世界,擁有自己的小天地,這種虛幻又與真實有什麼區彆呢?
身為作者的遙光,雖然搞出了這麼一個設定,自己卻也說不清楚,隻能朝梁訣解釋,就像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一樣,AI是感官經驗的欺騙者而“我”則會質疑自己,那麼“我”從而可推論出是真實的。
兩人繞來繞去,聯係到現實世界,梁訣下意識地看了下咖啡店的布置。遙光知道他想說什麼,隻意外於他居然會在看完自己的書之後,討論起一些哲學問題,這些哲學問題是大學男生宿舍的常備觀點,在畢業之後,他以為梁訣再也不會關心了。
這讓遙光仿佛回到了過去的時光。
“龍劍錄是同性戀吧?”梁訣總算問了一個問題,“我要將軍了,彆悔棋哦。”
“呃……他是雙性戀,”遙光把棋盤上的王後挪了一格,擋住王,問,“很明顯嗎?”
梁訣笑道:“我覺得他喜歡‘先知’。我挺喜歡龍劍錄這個主角。”
遙光點了點頭,有點不安,畢竟自己筆下的主角有同性戀傾向,事實上還在大學時期,包括梁訣在內的室友們就“覺得”遙光是同性戀,隻是大家都看破不說破,遙光也沒有出櫃。隻有梁訣知道遙光的性取向。
“唯一的遺憾是太短,”梁訣最後說,“隻有十三萬字,在網絡上發表,連公眾章節都湊不夠吧。”
遙光起初完全沒想到這件事,他現在也覺得短了,畢竟現在的動輒一兩百萬字,自己這本書隻能算短篇故事。
“我寫不長。”遙光說,“不過下一本我會努力寫長點的,可能因為這個世界觀就沒法寫得太多。我現在回頭看,覺得挺無趣的。”
末日、廢土、科幻、AI,外加寫作者是名新手;遙光隻能把發生的事情寫出來,再讓它自然而然地結束,這已經儘了他最大的努力。
“不不不,”梁訣馬上說,“我隻是想,你要怎麼發表它。”
遙光說:“算了,處女作有發表的價值嗎?”
梁訣說:“可以投稿給雜誌?要麼出版社?”
遙光懷疑地問:“真的嗎?你覺得這個故事可以發表?”
“當然!”梁訣說,“你要不要試試投稿看看?咱們有個師姐,大一屆的,就在出版社上班……”
遙光答道:“我再想想吧。”
他沒有勇氣把稿子給更多的人看,梁訣很善解人意,沒有綁架遙光,瞞著他把稿子投出去。他們下過兩盤棋之後,遙光陪客的時間結束,下班與梁訣一起離開咖啡廳去找做指甲的小雅,他們離開打烊前燈火輝煌的商場,前往霓虹閃爍的食街吃烤魚。
小雅大部分時候都笑著找遙光聊天,畢竟他的工作引起了她的好奇,而這種拍三人拖的活動如何避免冷場尷尬全看女生發揮——她把場麵控製得很好。
不過在她看來,與執事聊天解悶是個再正常不過的操作了,遙光也用上班的態度來哄小雅,他知道梁訣不會吃醋,他倆說個不停,反而變得梁訣插不上話。
今天遙光心情很好,這是他晦暗的生活裡難得的放鬆的一天,與梁訣的相處讓他回想起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大學時代,而梁訣的提議也被他認真地記了下來。
得把故事寫長一點,至少也寫個一百萬字吧?放在平台上進行網絡連載,這樣才能掙點稿費補貼生活……故事要寫長,就要有世界觀與人物支撐,還要有許多事件,讓主角去進行曆練……遙光回憶著自己看過的諸多網絡,決定下一本書先認真做個“宏大”的世界觀。
同時他的心思也稍有活絡,投稿試試看?說不定真的有出版社願意要呢?他一方麵拒絕把自己的作品拿出去供人評定,不願意接受殘酷的打擊,一方麵心裡又躍躍欲試,希望像中大獎一樣獲得他人的認可……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大問題,他非常需要錢,萬一稿費能解他的燃眉之急,就再好不過了。
遙光帶著吃剩的烤魚回到老房子,猶豫再三,在論壇上找到了其他作家貼出的出版社投稿郵箱。
作家們在撲街時往往顯得十分友善,於論壇上互幫互助,不吝於表現出自己最大的善意來抱團取暖,相互提攜。
遙光不知道的是,一旦其中有人成功上岸,情況就變得不一樣了。不過以他的能力,現在還不需要擔心如此遙遠的問題。
他附上自己的大作,顫抖著點了“發送”鍵,深呼吸,沒有再看他的稿子,仿佛投送的這個動作意味著書稿的使命結束。
他打算寫新的故事,先前這本差強人意的處女作教會了他一些道理,也極大地鼓舞了他的信心,他幾乎就要忘記自己穿越到裡去的詭異事情了,現在想起來,又隱隱覺得不安。
但一個月過後的今天,記憶變得模糊,有關那個帶給自己真實感受的龍劍錄,有關那個世界,漸漸地變得像一場夢。遙光努力地把諸多念頭從腦海中驅逐出去,開始提前做新書的準備了。
他準備寫一本時下最流行的修仙,不再碰科幻這種吃力不討好的題材。
修仙嘛,設定幾個陣營,搞個邪神,弄點門派就能打起來了,他的野心很大,這次要寫個至少一百萬字!
首先,他準備了一張很大的地圖,這張地圖與他的野心一樣大,從最東邊走到最西邊,有五千公裡遠,也即常說的“萬裡之遙”,這樣夠大了吧?
接著他打開電腦上的起名網站,給地點起名,紫霞穀、臥仙山、飛龍崗、星沉湖之類的都給安排上,密密麻麻地畫了一大張紙,猶如設計遊戲般,有山,有河流,有巨大的地裂,是上古神戰鬥時留下的劍氣劃出的印痕,有插入雲端的高峰,是不周山斷裂後的遺跡……還有仙人們築起的封印邪神的黑穀……什麼地方是空白的,遙光便隨興往地圖上添幾筆,不求邏輯與地理條件是否合理,務求把地圖給畫滿。
再接下來是門派,過多的設定,已經令遙光覺得有點混亂,在這種龐雜又臃腫的設定前,哪怕造物主本身,記憶也隻剩下了金魚般的三秒,一百多個地名與地貌之外,再加上四五十個門派名,遙光開始寫了後麵忘了前麵,筆跡又顯得有點潦草,偶爾寫著寫著,還要對照筆記本,才能想起來這是個什麼字。
終於好了……遙光呼了一口氣,拉開抽屜找圖釘,要把這張地圖釘在牆上。
這應該足夠寫一百萬字了吧?接下來,是設定這些門派的掌門、長老……不對,從最初的設定衍生出來的二級設定與三級設定,頓時猶如海嘯般吞沒了他。每個門派都得至少有一個掌門吧?四十個門派就是四十個掌門,外加副掌門、長老等五個,總計兩百四十個人。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性格、長相……還要設計他們的矛盾與內鬥、曆史危機。
遙光深吸一口氣,明白到這不是現階段的自己可以駕馭的,午夜兩點時,他決定還是刪減一些。
經過了三天的努力,遙光把修仙門派設定勉強打好了,開始做魔教的設定,魔教很簡單,隻有一個,這會不會顯得不平衡?修仙門派全是廢柴嗎?
魔教是魔族的教派,政教合一,有四個分舵好了,他們的頭目被封印在一個山洞裡,嗯……這個魔王就叫……就叫……遙光想把魔王設定得帥一點,酷酷的,必須是個很堅持的家夥,畢竟要當魔教的頭子,精神與信念一定很強大。
繼續叫龍劍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