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外陰雲密布,下著細碎的小雪。
正殿內光線陰暗,龍劍錄鐵青著臉,身前是不怕死的大臣們。
“一名妖人,來曆不明的妖人!”諫言官手捧奏折,站在殿前台階下,說道,“就這樣堂而皇之入了我大啟深宮!如今迷得陛下神魂顛倒,居然要成為大啟國母!簡直荒天下之大謬!昏君!你罔顧人倫……”
龍劍錄從把遙光帶回永州城那天起,就必須不停地麵對大臣們的小動作,他們先是私底下嗡嗡嗡,接著變成嘰嘰喳喳,待得龍劍錄說出“大婚”時,聲浪頓時大了不少,餘青鬆一倒,前廷官員們頓時充滿了恐慌,開始指著皇帝的鼻子罵了。
但一國之君,依舊非常有涵養,當然這也是他的人設,是皇後親自決定的。
龍劍錄不會在大臣們麵前失控,唯一能讓他失控的就隻有遙光朝他發脾氣,或是家人朝他發火。
“……你罔顧人倫,置祖宗規訓於不顧!”諫言官倒是自己氣得直哆嗦,“想當初,先皇於啟州發兵起家,得天下人擁護,解萬民於倒懸,方得如今基業!你這麼做,讓追隨你的將士們、朝廷百官、天下的百姓怎麼想?”
龍劍錄沉聲道:“這是你們商量好的?”
龍劍錄等這一天等很久了,但他也沒想到,先前正在說彆的事,文官居然會突然發難。
“丞相?”龍劍錄又道。
杜隸正坐在椅子上,他是啟國老臣,當年服務於龍劍錄的祖父與父親,有特權可以不站。
“聽說與鮮國開戰,乃是段大人出的主意?”杜隸說。
“那不算開戰,”龍劍錄說,“朕覺得這辦法挺好,你就說問題解決了沒有罷。”
杜隸麵朝百官的目光,一時有點為難,答道:“祖宗家法,後宮不得乾政,我想段大人若有一天當了皇後……”
文官隊伍裡,又有人冷笑一聲。
“你有什麼話想說,趙卿?”龍劍錄對那人說。
戶部尚書趙邢出列,說道:“臣聽聞,這位段大人,精擅妖術……”
這話一出,朝臣頓時議論紛紛。
杜隸阻止道:“趙大人,一事歸一事,這等怪力亂神之事,怎可拿到朝廷上來討論?”
杜隸還是不想與段遙光鬨僵,畢竟聽到花郎官的慘狀,老頭子可禁不起甩來甩去再被扔池塘,趕緊先撇清關係再說。
“你繼續說。”龍劍錄的語氣已經不太妙了。
趙邢:“這等荒唐怪誕之事,豈是一句‘不得多言’,便無人討論的?當下宮外民間已謠言四起,都說陛下被妖邪附身,宮中一片妖氛鬼霧,乃是……乃是……”
諫言官接口道:“乃是亡國之兆!”
這話一出,所有人色變,龍劍錄強忍怒火,諫言官這個職位就是設來罵人的,龍劍錄一向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從不與他較真,但戶部尚書管著全國的錢糧,丞相更是文官集團的首領,這兩人若不擺平,自己強行推動立後,麻煩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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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看法如何?龍劍錄陰沉著臉,問趙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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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邢:“妖怪一說,究竟有沒有這件事?段遙光與花郎官餘青鬆,為何起了糾紛?餘青鬆欲自儘被攔下,如今要辭官,陛下遲遲不準,此事如何善後?”
“段遙光究竟是何來曆?”趙邢說,“是否異族?豈能讓一個連父母都不願說出的陌生人成為皇後?”
杜隸歎了一聲,說:“餘青鬆忠心耿耿,陪伴陛下多年,政務繁雜沉重,他帶領花郎們殫精竭力,從未有過半句怨言,莫說段遙光還不是皇後,哪怕已是,受此折辱,依舊令人心寒。”
文官們紛紛看著龍劍錄。
吏部尚書亦上前一步,說道:“花郎之職已形同虛設,後續如何作想,還請陛下明示。”
龍劍錄現在隻想罵臟話,奈何身份使然,今天|朝臣們商量好了,一起懟他,他雖有提防,卻仍未準備好。
“臣鬥膽問一句。”
滿朝安靜之後,禮部尚書也出列了,眾人紛紛以眼神示意,禮部尚書卻假裝看不見。
龍劍錄揚眉示意他說就是。
禮部尚書道:“陛下成婚後,是否也會納妃?”
大臣們又開始議論紛紛,這明顯是折中的辦法,這名尚書最年輕,對龍劍錄也比較忠誠,現在是出來緩和氣氛的。
“不會,”龍劍錄沉聲道,“朕已下定決心,從一而終。”
霎時群臣大嘩,諫言官道:“你……你連子嗣也不要了!”
龍劍錄答道:“這話朕本不想說,但今日多少要給各位愛卿一個交代,朕當然不會朝你們撒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子嗣傳位,來日還可再議。”
杜隸現在非常為難,後宮之主的問題,說白了就是利益問題,關鍵在於哪個家族能與龍家共分天下,嫁入帝王家,這將有力保證政權的延續,偏偏這皇帝喜歡男的,大臣們也多次討論過解決方案。
最佳結果是:皇帝娶世家女為後。
這就要看各自的競爭了,再養著餘青鬆,讓他當情人,又可協助處理政務,前廷、禦書房、後宮成為三個派係,暗裡較勁但互相妥協。
差一點的結果則是:龍劍錄立餘青鬆為後。
這實在是貽笑大方,皇帝必須納妃,以生下繼承人,餘青鬆方可勉強算文官集團的代表。若實在拗不過,餘青鬆上位,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結果龍劍錄帶了個莫名其妙的妖怪回來,還要和妖怪成婚?立妖怪當皇後?
龍劍錄今天鐵了心陪他們耗時間,觀察臣子們的表情。
“謝大人求見——”
廷前通傳,龍劍錄頓時一凜,終於明白到,為什麼臣子們選擇在今天這個時間點問責了。
謝泓一身黑色武服,徑自越過門前侍衛,邁進殿內。
“謝將軍?”龍劍錄變了臉色,若說這世上還有人管得了他,就隻有麵前這謝泓了,因為謝泓是他的小舅。
謝泓先是躬
() 身,抱拳道:“參見陛下。”
龍劍錄的心情相當複雜,說道:“謝將軍平身。”
百官紛紛看著謝泓,謝泓打量周遭一圈,沒有說話。
“怎麼到京城來了?”龍劍錄問。
“聽說宮裡有妖怪?”謝泓拍了拍腰間長劍,他是極少數能佩劍上朝的武官,說,“末將特地前來,協助陛下誅妖!妖怪在何處?”
龍劍錄怒道:“當真是一派胡言!我大啟朝廷,看看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昏君!”諫言官見來了靠山,又罵道,“你倒是看看你,如今變成了什麼模樣?”
“唔?”謝泓望向龍劍錄,說,“陛下當真就像信中所言,被妖人迷惑了心智?!”
正說話時,外頭再次響起通傳。
“陳將軍求見——”
“段大人求見——”
所有文官同時驚覺,諫言官馬上道:“就是他!是他!”滿朝文武一時既是好奇,又是懼怕,望向殿外。
龍劍錄說:“讓陳飛狼先帶他回去,朕馬上就來。”
“你瘋了麼?!”謝泓一聲怒吼,竟是震得所有人退後半步,“你可還有半分皇帝的樣子?”
遙光的聲音響起,說:“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上朝?”
所有人頓時無語,遙光就這麼走進來了!
縱觀啟國曆史,不,哪怕古往今來,直接闖朝廷的人一隻手數得過來,陳飛狼馬上道:“現在先彆進……”
龍劍錄知道是這個結果,當機立斷道:“退朝。”
“慢著!”謝泓沉聲道。
“退朝!”龍劍錄怒了。
但遙光拋著手裡一個小布袋,已笑著進了大殿。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謝將軍,”龍劍錄無論如何也要阻止小舅與遙光的衝突,起身道,“這是朕的朝廷!來人!送將軍下去休息!”
“你是誰?”遙光打量謝泓。
“你是誰?”謝泓道,“你是那隻傳聞中的妖孽?如今盛隆殿已是尋常人能亂闖的地方了?!來人!”
謝泓聲若洪鐘,一聲怒喝:“將他拉下去杖斃!”
遙光:“……”
謝泓:“……”
兩人對視,遙光的表情十分古怪,寫滿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謝泓則發現了異常:沒有侍衛敢動,所有人都眼望龍劍錄。
龍劍錄猶如一隻憤怒的雄獅,渾身上下散發出危險的氣場,死死地盯著謝泓,殿內落針可聞,所有人屏住呼吸。
遙光臉色陰沉,看著龍劍錄,末了,龍劍錄壓抑著自己的怒火,緩緩說道:“手下留情。”
那句話看似朝謝泓說,卻隻有遙光知道,龍劍錄在求他手下留情。
“算了,”遙光冷冷道,“你忙你的吧。”說著轉身要走。
謝泓正要再說話,龍劍錄卻從帝座上走了下來。
謝泓朗聲道:“
慢著!今天我倒是要問個清楚……”
“不如這皇帝換你來當?!”龍劍錄道。
霎時間所有官員全部跪下,充滿了恐懼。龍劍錄與謝泓站在群臣之中,距離不到一丈,對視。
謝泓沉默片刻,知道龍劍錄是真的發火了,要找“那妖怪”的麻煩,也不急在一時,隻得隨著群臣,單膝跪地,沉聲道:“陛下何出此言?謝泓隻想為陛下分憂。”
龍劍錄被氣得不輕,卻依舊努力保持鎮定,當著跪伏滿殿的大臣走了出去。
侍衛們鴉雀無聲,跟隨龍劍錄回到禦書房,龍劍錄的怒火才儘數發泄出來,怒吼一聲,踢翻了案幾,來回踱了幾步,竭力穩定情緒,心想還要去安撫遙光。
傍晚時分,龍劍錄換過便服,沿著禦花園長廊來到光華殿內。
遙光正趴在桌前睡黃昏覺,麵前放著一本看了兩頁的書,一個小布袋,掉出幾枚金塊。回來時他做了一個完整的、要朝龍劍錄發飆的計劃,準備看他如何應對,聽到腳步聲時,遙光就趴了下來。
龍劍錄在他身前坐了下來,伸手輕摸他的頭,遙光當即醒了,不理會龍劍錄,隻挪到床上去睡。
“還在生氣?”龍劍錄耐心地說。
遙光背對龍劍錄,不想理他。
龍劍錄儘量溫柔道:“你今天不該闖進來。”
“我明天就走,”遙光說,“這地方不能待了。”
他也曾不止一次設想過自己與龍劍錄分離的場景,卻從沒覺得,分開他們的居然是這些NPC!被自己做的設定氣跑,簡直太丟人了!
龍劍錄:“這就是你的決定嗎?你不想陪我一起麵對,是不是?”
“是你要找我結婚!”遙光怒火忽起,“這都是你的提議!我又沒說要當皇後!你讓我留下來,你還讓人來羞辱我,先是餘青鬆,我賣了你個麵子,接著又是這家夥……”
“你答應過我,”龍劍錄正在試圖與遙光講道理,但他的狂躁已逐漸接近閾值,正在腦子裡不停地報警,“你說你愛我,你也愛我,我以為你願意陪我一同麵對,而且那是我小舅。”
“你有個鬼的小舅!”遙光簡直要被氣死了,正等著龍劍錄過來與他爭吵,心想:那全是我的設定,我給你做的人設!那隻不過是個NPC!
龍劍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