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侯在林家已經吃撐了,隻叫了一籠小包子,殷勤的為林霜遞筷子準備碗碟。
他越是這樣林霜越是覺得不好意思,心裡記著陳娘子的話,眼神便有些飄忽。
長興侯注意到她心不在焉,他側過頭,順著她的目光見一群人簇擁著一個留山羊胡須的道士沿著河岸行來,他們前麵還有人抬著桌子香爐等在小跑,估計是請這道士到河邊做法事的。
長興侯折了半根筷子,壓在指尖彈出去,把那道士打了個趔趄,等道士怒而看向這邊時,他頤指氣使的勾勾手指,示意道士過來。
林霜一頭黑線:“你乾嘛呀?”
長興侯:“你仔細瞧瞧。”
那道士站著愣了愣,看清了是長興侯,嚇的臉色一變,撩起袍子轉身便跑,長興侯手上還有半截筷子,咻的彈出去,正中那道士的膝彎。
道士隻得一瘸一拐的走過來,點頭哈腰一個勁道歉,“不知侯爺在此,貧道打擾了,這就走這就走,今晚就離開南京城。”完全沒有剛剛的被人前呼後擁的神氣。
其他人則遠遠的望著他們,交頭接耳議論著。
這道士須發花白,麵色紅潤,聲音洪亮,中氣十足,看上去像是個高人,卻不知為何這麼怕長興侯。
長興侯勾唇一笑,手指在桌上敲敲,“邱道長彆來無恙,吃過飯了嗎?”
林霜已經完全認不出這個邱道長了,隻是狐疑的打量他。
邱道長苦著臉,在桌邊坐下,委屈巴巴的點頭道:“吃過了,不知侯爺有何吩咐。”
“難得再遇見道長,想聽幾句好聽的話。”
林霜:“……”
邱道長滿腦袋問號,不知道長興侯想聽哪方麵好聽的,總不能誇他衣服風騷,品味獨特吧。他眼睛轉到林霜身上,見她圓圓的臉蛋,皮膚雪白,兩靨緋紅,眼如點漆,靈動絕俗,又見長興侯看過去時目光溫柔,身上的戾氣儘收,突然懂了,搖頭晃腦的嘖嘖讚歎道:“兩位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恭喜侯爺!”
態度之誠懇,表情之真切,令人不得不信。
“咳咳!”林霜剛開始吃,被包子的湯汁嗆到了。
長興侯倒了茶水給她喝,心花怒放道:“沒想到十年不見,邱道長的修為精進不少。”
邱道長一頭汗:“侯爺過獎,還得多謝侯爺當年高抬貴手,放貧道一馬!”
“既然道長提到當年,當年你怎麼跟本侯說的來著?”
那邱道長背脊汗毛倒豎,他自然認不出林霜就是當年那個小不點來,以為是長興侯新相中的小娘子,若說十年前他曾給長興侯算過一個天作之合,豈不得罪現在這位?邱道長袖子在額頭上一抹:“侯爺,貧道告訴您一個消息,作為交換以後能不能放過貧道?”
“那得看你說的是什麼消息。”長興侯幽幽的說。
“有人從皇宮裡偷了一件寶貝出來。”
長興侯嗤笑道:“紫禁城裡天天丟東西,這叫本侯到哪裡查去?”
“是一塊這麼大的黑色石頭,摸上去燙手……”邱道長兩手捧在一起示意。
長興侯神色一肅,沉聲道:“你在哪見到的,把事情說清楚。”
“前兩天,有人拿一塊黑色石頭來問貧道,問見沒見過那東西,知不知道怎麼用。”
“你怎麼說?”
“貧道沒見過,也不認得是什麼。”
“你怎麼知道是從宮裡偷出來的?”
“他雖蒙著麵,但聲線尖細,操著北京口音,貧道注意到裡麵是用一塊明黃的料子包那石頭。”
長興侯倏地站起來,不小心帶翻了桌子,林霜的小包子就吃一口,全掉地上。
他似未察覺,眼睛劍一般釘在邱道長身上:“那人在哪裡?”
邱道長被他的氣勢嚇的一抖,“那日貧道做完一場法事回去,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貧道的,就在巷子裡等著,問完話就走了,其餘的貧道真不知道。”
林霜奇怪道:“既然你不知道,他為何找你問?”
邱道長一聲歎息:“彆看貧道現在落魄,十年前也曾風光過,人人見了都叫一聲邱神仙。貧道是全真教首席弟子,出山門後結交非富即貴,見識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要不是十年前那場浩劫,貧道現在應該是飛仙觀住持……沒想到那人還記得貧道。”
長興侯蹙眉道:“嗯,你走吧,最近不要離開南京。”
等邱道長走後,林霜問:“他說的石頭難道是崇玄觀失而複得的那個?”
長興侯點頭:“小霜兒,這事有點麻煩,本侯得去處理,走,先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