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到地上的包子,皺眉喊食攤的老板:“再來一籠,包起來。”
回去時天色還早,長興侯心思已經不知道飛去哪裡,不時蹙眉,卻依舊配合林霜的腳步,他將林霜送到木匠營的入口處,前麵就是林忠的鋪子了,長興侯忽道:“小霜兒,這幾日本侯可能要忙,沒時間陪你,你可彆改了主意。”
沒頭沒腦的一句,虧得林霜居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霜臉色一紅,嗔道:“趕緊忙你的去吧,我可不知道你說什麼。”
長興侯手在腰間的茱萸包上拍拍,認真道:“交換了信物,賴也賴不掉的。”
林霜哭笑不得:“你還走不走了?”
長興侯長歎一口氣:“整天忙這些破事,你等著,說不定哪天本侯就撂挑子不乾了,帶著你遊山玩水去。”
林霜笑道:“想得美,誰願意跟你遊山玩水……”
長興侯依依不舍的看她一眼,這才招呼街角的侍衛牽馬來。
等他走後林霜還在原地站了會,心裡有些茫然。長興侯表現得已經夠明顯,傻子都能看出他的意思來,可她覺得挺矛盾的,雖然不討厭長興侯,但如果談婚論嫁,她覺得離自己挺遙遠,是兩個世界的距離,似乎她始終沒有真正把自己融入這個現實中來,像個觀光客一樣,每過一天都在觀察這個世界,不像彆的小娘子,對嫁什麼樣的人、未來過什麼生活總歸有個期盼。
林霜轉身時,見林忠正在送兩位客人出來,其中一人三十多歲,麵白無須,穿一身細布直綴,身姿矯健,似乎是個練家子,另一人則像是誰家的管事。
林霜捧著包子與他們擦身而過,然後與爹爹一起進屋。
“怎麼,剛剛沒吃飽啊?”林忠笑嗬嗬的問。
“那麼多人看著,怎麼好意思吃嘛。”林霜嬌氣的抱怨,隨口問:“剛剛那兩個客人要做什麼?”
“想做個匣子,要用能防火防雷擊的木料,真是有奇怪,無緣無故哪會被雷擊。”
林霜上了心,問他:“他們是不是北京口音,聲音有些尖細,像太監那種?”
林忠沒接觸過太監,哪知道是哪樣的,不過其中一人聲音確實奇怪,他點點頭。
“知道他去哪了嗎?”
“另一個人來接他到南市樓赴宴。”
林霜把包子往林忠懷裡一塞,撩起裙擺追出去。
南市樓離木匠營不遠,但林霜也跑得氣喘籲籲,此時已近酉時,南市樓率先亮起燈籠,作為彰顯南京城奢華的代表,土豪的氣質儘顯。兩旁的酒樓也紛紛跟風,早早將燈籠點上,邊又有各式店家開著鋪,茶館、布莊、酒肆……各自挑了五顏六色彩燈,映著街麵上的車馬與行人,將南京的夜市繁華緩緩鋪開。
這地兒不好進呀!林霜為難的站在街對麵,四處張望。
早該多帶些錢,化妝成小公子,再帶上衛柔絮,混進去就不難了。林霜想的出神,背後一人無聲無息欺近前來,呼吸氣息觸及她的脖頸,林霜倏然間瞳孔收縮,下意識扭頭。
觸目是一片緋紅,然後是牆一般堅硬的胸膛,長興侯及時出手定住她的身子,笑著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怎麼跑出來了?”
林霜疲憊鬆了口氣:“侯爺,您嚇了我一跳。”
“膽兒真小,那你還敢獨自盯梢?”長興侯低低的笑道。
“剛剛那個人去我家鋪子訂了一個匣子,爹爹說他來南市樓了。”
長興侯稍稍猶豫,隨後鬆了手,唰的展開象牙雕花玉骨折扇,一手牽著林霜,邁開步子,帶著她朝前走去。
“不怕打草驚蛇麼?”
“本侯自有安排。”長興侯胸有成竹的回答道。
林霜放下心來,突然意識到旁人都在看他們。
“侯爺,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林霜掙紮著把手抽出來,紅著臉瞪他一眼。
“你又不是彆人。”長興侯反而受了委屈一般。
好在迎賓及時跑過來,打斷了他的胡攪蠻纏:“長興侯爺,您來了!”
長興侯搖著扇子,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找一間安靜些的包房。”
“侯爺請跟小人這邊走,您小心樓梯——”
“唔。”長興侯漠然應道,轉向林霜說話時又變了語調:“南市樓的菜一般,但景色不錯。”
那迎賓嚇的腿一抖,連忙道:“侯爺,最近來了新廚子,您嘗嘗他的手藝。”
林霜沉默不語,長興侯放慢腳步,與她並排走著。二樓長長一條回廊,不時有送菜的小二推開包房的門,歌女悠揚的聲音飄出來:“……塵世難逢一笑,況有紫萸黃菊,堪插滿頭歸……”
門關上,聲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