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洲邁著沉重步伐,一路走出醫院,當深夜裡的涼風,吹起紙張,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他的腳步才緩慢停頓下來。
垂落下來的黑眸,始終凝著手裡的協議,曾經想要的一切,得到過,失去過,再想擁有的時候,卻不能如意,怪誰呢?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那份離婚協議,緊緊攥進掌心,再任由疼痛,跟隨寒冰利刃,一起穿膛而過……
跟著他一起出來的阿景,坐在輪椅裡,遙望著那道記憶裡挺拔筆直的背影。
總能從那樣孤寂的身形裡,看到他的無可奈何,卻又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阿景沉寂半晌,又抬起白到透明的手指,放到輪椅上,再滾動輪椅,走向他。
“寒洲哥,你後悔嗎?”
後悔拒絕姐姐的愛意,把她推給沈希衍嗎,又後悔利用姐姐去報仇嗎?
還有……親眼看著姐姐不愛他,漸漸愛上沈希衍的時候,會心痛難過嗎?
佇立在涼風中的男人,聽到阿景的聲音,就像做錯事的失敗者,竟然連頭都不敢回。
“從把她推給彆人開始,我就後悔了。”
可是,那個時候,仇恨仍在,所以在舍棄她和舍棄仇恨之間,選擇犧牲她。
“是我親手推開她的,後悔也沒意義了。”
這兩年來,他以為沈希衍死了,他可以有無限的時間去挽回她的心。
但沈希衍命不該絕,沒有死,還回來了,而她足足兩年都沒放下沈希衍。
現在還患上腎衰竭,連找腎源的時間都不給,他能怎麼辦呢?
從他的語氣裡聽出無奈,阿景乾淨清透的眸子,有一瞬間陷入迷惘。
“我一直以為,你很愛姐姐,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其實沒那麼愛。”
愛是占有,是自私,是瘋狂,真的愛一個人,是舍不得把她推給彆人,又利用她達到自己目的的。
阿景這幾天深思很多,漸漸明白寒洲哥的內心,姐姐並未在第一位,所以寒洲哥才能做到放棄。
“仇恨固然很重要,但我以為憑借寒洲哥的能力,是不需要靠這種手段的,沒想到還是走了下下之策。”
阿景直戳內心的話,讓慕寒洲的身子,逐漸僵硬下來,卻又在原地呆愣片刻後,緩慢回了頭。
“阿景,你沒經曆過我的人生,所以身為旁觀者的你,會覺得我的所作所為都是錯的。”
“也許推開她、利用過她,確實是一種錯誤,但請彆質疑我對她的愛。”
他的擲地有詞,讓阿景也沉默了一瞬,想到寒洲哥拚死救姐姐、拚死救自己的樣子,又慢慢軟下心房。
“你對她的愛,或許是願意付出的,可是……你讓她勾引彆的男人,你不難過嗎?”
慕寒洲勾唇,輕笑。
“我又怎麼會不難過呢?”
他的唇角,溢出苦澀,連眉眼裡都是澀意。
“我隻是覺得,等事情結束,她就會回來,而我也不會在意她被人碰過,這樣,我們還能回到從前。”
是他高估了她的愛,畢竟,當年的她,為了他,哭過無數次,甚至以死逼問過他,是否喜歡她?
那麼熱烈、那麼真摯,那麼深刻的愛,竟然也會在他一次又一次給出否認答案之後,隨著時間悄然逝去。
他失算了,也失策了,以至於現在回想起來都無比悔恨,無比難過。
可又能如何呢,她不會再回來了,永永遠遠都不會再愛他了……
阿景似乎能感覺到他的悔意、他的痛苦,也就沒有再去指責他,隻是試探性的,問出心間疑惑。
“既然你從推開她開始就後悔了,那又為什麼要拿我來逼她結婚呢?”
其實阿景並不確定,慕寒洲是不是利用他來威脅姐姐結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