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前方就是一方清澈的水池,池中養著不少名貴的賞魚,周邊也俱是人高的花草藤本類攀援植物,很好的圍成了一方供人休憩的小天地,隻是沒想……女人到了此處之後卻很快就趴在桌麵上睡著了。
夜風帶著涼意,輕輕拂動人柔軟的發絲,四周蟲鳴聲聲,此起彼伏,卻並不鬨耳,反使人心更加的安謐。
明明隻是個普通的日子,普通的夜晚,但因此時陪伴在身邊的人不同,一切便都似乎顯得如此不同。
蕭秦昭見人不再鬨騰,本想直接抱人回去,但垂首見到女人偏頭趴在手臂上睡著,呼吸清淺,麵頰因喝了酒而染上紅暈,在靜夜的月光下白裡透紅,如泛著香的熟果般惹人采拮的模樣,蕭秦昭看著看著,清明的目光染上了一絲混沌,他微彎下腰,一隻手手指將女人頰上的幾撇發絲攏到耳後,陰柔的下顎微頷,薄唇輕抿,便忍不住就著此時姿勢更深的……俯下了身去。
廣場上此時除了正仰頭看向彆處的羅海公公外,並無他人,為了免於打擾,其餘人皆被安排在了遠處。
夜風陡然刮起,但石桌前的男人為女人遮擋住了大部分冷風,隻有幾縷發絲輕輕的落在了女人偏著的一側麵頰上,俊顏麗影,溫柔相親,本是一副很美好的畫麵,但這幅畫麵落在距廣場上彎腰俯身男人側身而對幾丈遠的一處地方所站立著的某人眼中,卻是足以掀起驚濤駭浪的畫麵。
但這般風浪卻被花木虛虛掩住身形的男人很快的壓製了下去,男人再看眼並無太多侍從守衛的廣場四周,他後退一步,許久,神色冰冷似乎還帶著點幾乎快抑製不住的怒意般笑道:“竟是如此……”
“原來此前是我一直不肯相信,如今,卻是不得不信了。”
不知何時出現一直跟在男人身後一身黑衣打扮的長業也十分不可置信的低聲道:“這……大人…………皇帝陛下怎會?這著實令人難以置信。”
趙侍新平複著胸腔內激蕩著的各種情緒,見前方男人已抬起了頭,他轉身不再透過稀疏的枝蔓看向前方,而是良久,語氣發涼的道:“最近南境的情況怎麼樣?”
長業心頭
輕跳,應道:“回大人,南境安穩,隻是戚無大將軍知曉了之前大人遇刺的事,很是有些擔憂。”
趙侍新想到方才,麵容愈加冷肅,卻隻是道:“嗯,最近派人去給將軍送個信吧。”
說完便不再停留,停留在此處方才竟碰巧見到這樣一幕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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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辰意那日醉酒,第二日頭疼欲裂的醒來後,又如當年般什麼都記不得,隻宮中伺候的婢女告訴她是皇帝陛下夜裡將她送回來的,蕭辰意略略放心,但如當年般她同樣潛意識裡覺著自己似乎是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但想想估計也就隻是記憶斷片之後的後遺症吧。
想不到那東夷的果子酒原來還真的是後勁十足,她其實酒量還不錯的,所以在她的印象裡當年好像也沒醉過幾場,這回來大半年了,倒還是第一次再次喝醉。
她又想到,原來趙侍新讓她少喝,是沒錯的。
在宮裡待了一天,快至黃昏時,蕭辰意坐在殿前院中的合歡樹下,看著桌麵上擺置著的清酒瓷器,蕭辰意不由得想到了之前曾陪她在樹下對飲的某人,謝玉京……
他此時也不知境況如何,據探子傳回的消息,前不久那位竇靈國國主此次好像是身體真不太行了,但確定下一任國主的詔書卻依舊遲遲未發,朝中風聲鶴唳,各大勢力暗潮湧動,想必他的日子也不太好過吧。
想到係統當初讓她助他的緣由,蕭辰意當時理解為此人定是未來能幫得上她一把的,但現在謝玉京估計也是分身乏術,因為她曾傳信去過他離開時交代給她的風京錢莊,卻一直都沒得到回信,而且此次乃是大陳國國中內事,外國也不便插手,所以蕭辰意便未想過再聯係謝玉京,若他真是在未來某處才能幫得上她……
蕭辰意不自主打了個寒顫,不,世事難料,沒有什麼絕對,任何事隻能做了才能知曉結果,蕭辰意便隻希望此時不需謝玉京,未來,也不需他相助才是最好不過了。
外邦使臣的接見宴結束之後,待了幾日,使者們便又開始了他們的回程之旅。
而經過那日宴上蕭辰意與邱其真的互動之後,蕭辰意偶爾在下朝時派人去請邱其真或是她親自去等,許多大臣都見怪不怪了。
而那位侯老夫人聽見外間如今流傳的消息,也到宮裡來找了她一趟,但令蕭辰意訝異的是,這位候老夫人此次試探她一番之後,竟沒當年那般不喜她了,也不知是邱其真對人做了點思想工作,還是因她如今已比當年收斂了許多才令這位侯老夫人瞧著她還算是能接受了。
就這麼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時機終於成熟,秦昭終於將她這位長公主殿下即將與陵淄候大婚的消息廣布於外。
外間大都猜測著是她這位長公主殿下死纏難打,再加之皇帝陛下愛姐心切,才讓陵淄候勉為其難的求娶了她這位長公主殿下。
但也有少部分人開始抱有其他想法,覺著陵淄候可能也是被這位表妹的真情所打動,這麼多年終於還是決定接受這位公主殿下了。
雖說這位公主殿下以往的名聲是不太好,但此次回歸後倒也還算得安分守己,並未再傳出當年的那等荒唐之事,雖說應該也有陛下管束的作用,但到底這門姻親也算得是一門皇室貴胄的錦繡良緣了。
而且也算得是大陳國許久未再臨的喜事。
婚期定在下月的冬月初八,是個良辰吉日。
因著每年邊境將領回京述職的日子在臘月底,除夕之前,此次因著這大喜的日子,為了讓婚事能再置辦的盛大隆重些,也為了讓眾人皆蹭蹭好事臨門的喜氣,皇帝陛下便命邊境將領提前一月回京述職,正巧也參加婚宴。
而陵淄候也廣發請帖,皇帝陛下與這位侯爺的麵子,自是無人敢不給。
盛京裡一派喜氣洋洋,宮中好些地方開始提前布置上了紅綾,眾人在朝中見了陵淄候邱其真也已提前開始笑臉賀喜了。
邱其真皆謙虛的笑應了,過了兩日他才發現,朝中好像就隻剩一位……有身份的大人未向他近前來道喜了。
邱其真有些意味的思量,今日下朝後便遣了人去長公主殿下此時住的宮中通報,他今日就暫且不去見她了,自不知蕭辰意此時卻在從禦花園回宮的路上,被一人給阻了去路。
距宣布大婚已過了兩日,蕭辰意在宣布大婚的消息後就一直有股難言的預感,今日見到麵前擋住她去路的男人後,她終於明白是什麼預感了。
此時站在她麵前的
男人還是慣常的一副冷漠樣子,隻是眼瞳不知怎的,竟布滿了顯而易見的血絲,他看著她,終於開口問道:“你要嫁人?”
蕭辰意在園中側過身道:“自然,想必消息已滿城皆知,趙大人又何必再來問一次?”
聽得耳邊淡淡的低笑,蕭辰意的一側胳膊突然被人扯住,那人將她拉了過去,全無顧忌,掐住她的下顎問道:“蕭辰意,我以為你前段時間是心血來潮,沒想到你來真的是吧。”
心血來潮?蕭辰意掙動著卻掙不開,她微怒道:“我當然是來真的,倒是趙大人,你怎會以為本宮是心血來潮的?”
跟在蕭辰意身後的侍衛見小廣場上兩人的爭執,手按刀鞘就想上前來,趙侍新一個眼鋒掃過去,那幾人麵麵相覷,有些猶疑,蕭辰意自覺現下不宜多生事端,她便揮了揮手,讓那些人退下去不用管。
趙侍新終於緩緩放開了人,手剛鬆開她下巴,視線不知掃到何處,又突然的移到了她衣襟前,趙侍新眼睛死盯住一處地方,按在她衣襟處的手好像是在微微的發抖,似是氣的狠了,蕭辰意見他眼中好似愈加紅了,她有點莫名其妙,卻聽趙侍新語氣森冷,幾乎咬牙的問她道:“你這是什麼?”
“什麼什麼?”
蕭辰意勉力掙開趙侍新的箝製,抬手往趙侍新盯住的地方摸去,這地方今日一直有些癢,想必方才被她抓過,有些紅腫吧,她便道:“你發什麼神經,沒見過皮膚發紅發癢嗎?”
趙侍新見她全然不知,他後退幾步,開始冷笑,笑得蕭辰意心下發怵,然後便見趙侍新似乎深吸了口氣,接著他竟對她施了一禮道:“長公主殿下,你還真是有一個好弟弟——”
說完便直接轉身離開,似乎怒氣滿盈,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又似乎有些決然,修長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她麵前。
留下蕭辰意一人手撫著方才還在發癢的地方一臉莫名。
一個時辰後,趙府,此時慣常近前服侍的下人們都察覺到了府中氣氛的不同尋常,隻因大人周身似乎都在散發著平日裡幾乎從沒見過的恐怖氣場。
大人平時何等的清冷,而且到了這時候,以大人如今的權勢,想來也不該會再有什麼事能讓
大人氣成這樣了才對。
仆從們的感覺,在長業這裡尤甚,他覺著他好像許久都沒見過大人如此盛怒的模樣了,不……也不是,不久之前在夙陽大道上意外見到那位長公主殿下時,大人好像還是有這麼盛怒過的,但今日……卻似乎比那日還更甚了,而且除了怒意,長業覺著應該還有什麼其他的情緒才對,似乎是某種男人因女人常會生的情緒。
在這樣的情況下,眾人伺候著都是極小心謹慎的,生怕出了半點差錯。
此時卻碰巧來了個笑臉和煦,一瞧就適合拉做擋箭牌的人物,長業便趕緊老大夫長老大夫短的將人給迎進了書房。
仆從還未沏上茶來,林老大夫見眼前這位趙大人此次竟如此反常,燥亂的情緒幾乎是完全的壓不住,他看著人繞過書桌後便上前去直接把人的脈,趙侍新便停下了腳步,默然的站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