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公司大門, 路燈的光明晃晃照下來,秦晟眯了眯眼,“我的建議, 去吃醉鵝怎麼樣?”
秋棠掏出車鑰匙, “我的建議, 帽子口罩戴好。”
“......嘖。”
秦晟抬手擺正帽簷,帽子向下壓, 口罩往上拉,聲音甕在一層黑色棉紗裡:“這樣, 行吧?”
英挺鼻梁之上,那雙眼睛深邃如刻, 像他,又不像他。
秋棠移開目光, 拉開車門, “坐後麵去。”
副駕容易被拍,秦晟從善如流。兩道車門關上,賓利調轉車頭,平穩駛出, 穿過白牆黑瓦, 越光前行, 躍入紮紅飄榭的繁華街區。
焰火醉鵝,深城十年老店。
路邊停車區,車上下來一高一矮兩道身影,戴著口罩,短暫兩道鎖車蜂鳴聲, 兩人並排走入焰火醉鵝, 夜色朦朧, 背影低調。
馬路對麵的草叢,一隻漆黑鏡頭長焦伸出,幾分鐘後,悄然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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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園豪宅臨江而立,草坪上正放著禮花,一朵朵煙火徐徐上升,摘星逐月,夜帷深黑如幕,暈開漸層噴墨般的瀲灩流光。
秦易錚父母是門當戶對的青梅竹馬,深城地大根深家族盤踞,母家沈氏聲望顯赫。他外公今天七十大壽,賓客如雲,明星名人隨處可見,幾乎踩斷了門檻,皆是慕名而來。
小酌數飲,人情接洽一番,秦易錚側身立於窗邊,放眼望去,繁星映水,一條大江自上而下橫亙全城,江邊霓虹接連亮起,高樓聳立,萬家燈火,深城夜景映滿江心。
目光逆流而上,落在虛空中的一點。這個時間,秋棠或許在公司,或許在應酬,她平時工作密集項目繁重,應該還沒回家。
手機裡,那串爛熟於心的號碼再也撥打不通,微信沒有刪,但朋友圈權限關閉,消息永遠不回。
晚宴空腹喝酒,胃部燒灼,有些微微的鈍痛,痛感很空虛,落不到實處,一如那天他在求婚儀式上連飲六杯,鮮花枯萎,愛人不知所歸。
隱於觥籌之後,秦易錚捏著手機,等一個電話。
下屬來電,大喘一口氣,急促地說,秦晟找到了。
“在哪?”
“......”那邊突然沉默。
秦易錚微頓,聲音驟緊,幾乎下意識地:“出什麼事了?”
“呃,”下屬支支吾吾,一言難儘的語氣,“他出去約會被拍了。”
秦易錚:“......”
“旁邊那個女生好像是秋助......秋棠。”
“......”
秦易錚望著窗外,說:“嗯,我知道了。”
微博下載完畢,他緩了緩心神,深吸一口氣,點開圖標。
熱搜首位爆字頭條——
#易升太子秦晟與一神秘女子低調出街#
九宮格連拍加一段短視頻,從他們在街邊下車,上台階進店,全程錄像放出,即刻引爆網絡。
若單是照片還好解釋,但視頻裡人的動作舉止,走路姿勢,粉絲火眼金睛,路人點頭連連,那必然是秦晟。
至於他身邊的長發女子,口罩擋去大半張臉,曼睩妙眉,細腰長腿,神秘如天降,身份成謎,待眾深挖。
社交廣場實時熱議,秦易錚麵色鐵青,令公關部立刻聯係網站撤下這個新聞詞條。
賓利,波浪微卷,一小截細白後頸。甚至無需露臉,隻要一個背影,就足夠秦易錚認出秋棠。
原來秦晟一聲不吭消失,跑去找秋棠了。
他和秋棠什麼時候熟悉到了可以一起吃晚飯的程度?
還有秋棠身邊突然出現的,RN,許荏南。
新夥伴?
老同學?
舊情人?
失落,挫敗,前所未有的孤獨感鋪天蓋地襲來。
賓客到齊,飯局開場,一眾拱手簇擁,秦易錚於圓桌高位落座。旁人投來眼神,有敬,有畏,有卑,他是天之驕子,他被眾星捧月。
酒杯倒滿,酒液清亮如鏡,秦易錚將自己看得分明。
什麼天之驕子。
孤家寡人而已。
晚宴正酣,在外樂不思蜀的秦晟總算記得他還有個過生日的外公,姍姍歸來。
家門一推,便聽得一聲中氣十足的嗔斥:“二十多歲人了,還學人家到處跑,外公過生日也不著家?”
秦晟道歉道得飛快,仗著是當弟弟的,他慣會討長輩歡心,罰酒送禮說吉祥話,不出一會兒,哄得壽星公笑意吟吟,指指秦易錚旁邊的空座:“行了,坐下吃飯吧。”
秦易錚的碗筷與旁邊的空碗差不多乾淨,他神色淡淡,轉著酒杯,抬眼,眼風犀利掃向秦晟。
秦晟與他對視片刻,忽而一笑:“我吃飽了。”
他笑得神秘又挑釁,秦易錚眼裡像揉進了沙子,整個視覺神經都開始酸痛。
秦晟吃飽了,但不撐,自然不往秦易錚旁邊湊,“我找元西元蓓說說話。”往小輩那桌去了。
窗外煙花還在放,鼓噪的炸裂聲一簇一簇傳入耳道。
秦易錚慢慢喝完一杯酒,後知後覺地,他好像陷入權力與地位的詛咒,像煙花一樣高高在上地分崩離析。
手機震動兩聲,下屬發來消息:
-熱搜詞條已經撤下,實時廣場的熱度預計在兩天內慢慢下降。
秦易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