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可異化萬物的“邪光”，與扭曲汙染一切的魘氣，混雜成一片難以想象的光霧，試圖通過這“登仙島星竅”進入更廣袤無窮的源海。</p>
“這……？”</p>
靈髓娘娘突兀一個激靈，不敢相信所瞧見之景。</p>
“怎會如此？”</p>
“老爺陷在道魘時也不曾有過這般駭人變故啊，小老爺究竟修的什麼道。”</p>
“他心魂陷在夢中，無法控製魘氣，以至於連帶著汙了靈寶妙體，不知道變成了何種詭物法身，竟這般汙穢不潔，更有著神魔般的源炁根基，若真叫那一片光霧飄蕩出了星竅，隻怕立刻就要引來大量源海中的邪神孽靈。”</p>
“到時候小老爺隻怕要破道入魔，還是魔神之屬。”</p>
“不成不成，小老爺修的是靈寶道法，注定要成仙的。”</p>
“做了魔神，雖壽數無窮，但心魂墮落，再識不得我等是誰了。”</p>
登仙島上其他生靈若瞧著眼前變故，保管驚慌失措，不知該做什麼。</p>
好在靈髓娘娘是多寶道人特意留下來的老物件，雖驚恐不已，卻依舊不顧一切做出反應。</p>
她徑回頭，對著洞窟中喊道：“孩兒們！助我一臂之力。”</p>
話音落下！</p>
就見這位娘娘，顧不得自身安危，拎著絢麗裙角後退幾步，旋即下一刻便化作一道晶光，竟也躍入星竅。</p>
剛入其中，就見其顯出本相，赫然是一座晶瑩剔透，迸發億萬霞光的靈髓晶山。</p>
她身後，伴隨著的“咿呀”、“嘿呀”等等嬌喝聲音，大量晶妖族的女娃娃也跟著躍出，手牽著手，最後竟是化作一條色彩斑斕的星鏈，與靈髓娘娘相連。</p>
在星鏈牽引下，靈髓娘娘那綿延萬裡的身軀，正好堵在星竅與源海之間。</p>
一瞬，原本絢爛如同星海的秘竅登時黯淡了許多。</p>
但同時，那片汙穢不潔的光霧，也被靈髓娘娘堵在泄口處，再出不去。</p>
但同一時刻，靈髓娘娘那痛苦的低吟也開始響起。</p>
她，算是至潔之物。</p>
而陶潛體內泄出的光霧卻又是極端的汙穢不潔，兩相碰撞，頓時娘娘便要受苦。</p>
星竅內的變故，沉溺道魘的陶潛不知。</p>
此時，他麵臨的真實世界已經演化到了後期。</p>
一年？</p>
十年？</p>
百年？</p>
他已記不清了年歲，這“真實世界”與他原有的記憶早已衝突之極，且延長了不知多少倍，內容也多出無數種，皆是汙穢不堪、惡心作嘔的。</p>
他的心魂，已是徹底絕望。</p>
他尋不出破綻，也無法掙紮醒來，他甚至無法自我了結。</p>
他隻能被迫感受那些令他無比惡心的反饋，刻骨銘心，剔除不得，躲避不了。</p>
唯一的欣慰，是他的心魂最終還是堅守住了。</p>
他沒有享受其中的快感，隻是憤怒，憤怒到極致，是麻木。</p>
而更欣慰的，則是一切似乎終於到了結束之時。</p>
“陶潛**完宗門後，似已玩膩，於是便再度入世。”</p>
“似覺小惡已滿足不了自己，他開始在背後攪亂世界，他先是以在靈寶宗修行的【十三皇子】和【寶壽公主】為借口，得了朱氏皇族的歡迎，除卻以一己之力惑亂朱家，再度**後宮外，他更將大量臟水潑在朱氏王朝身上，致使朱家丟了天下。”</p>
“經由魔都事變、陽燧首義、新月起義、錢塘事變等等大事件，陶潛以天下為棋盤，將靈寶宗、元始宗、大自在寺、修家、姒家等等修行界所有大勢力牽扯進來，最終誅殺了方士組織。”</p>
“此組織，乃祖龍所遺，由曆代英明人皇所控製，隻是為了維持祖神禁法，好讓長生界不必被域外邪魔所侵。”</p>
“直至你陶潛，作為汙穢異數降臨過來。”</p>
“儘管在最後時刻，醒悟過來自己教出一頭孽魔的多寶真君試圖犧牲自己挽救蒼生，但還是無用，被陶潛暗害坑殺。”</p>
“禁法破碎，陶潛率邪神入長生界，數十億民化作邪神血食被吞吃乾淨。”</p>
……</p>
被吞吃一空的長生界廢墟之上，軀體開始朝著不可直視邪靈法身畸變的陶潛，好似在此刻明悟了所有。</p>
瞧著自己那惡心的邪神孽身，陶潛忽而一笑，恍然道：</p>
“原來如此，我陶潛，乃是一頭域外孽物，原始天魔，入此界正是為了毀滅與樂趣。”</p>
“先前那諸多記憶，什麼道門第一天驕，度世度人，皆是我所施法門，既蒙蔽自己好騙過所有人，也是蒙蔽此間天道，好借用人道氣運。”</p>
這話吐出時。</p>
陶潛那仍舊憤怒，但也麻木渾噩的心魂忽然發覺，在這一刻他竟又可以控製軀體了。</p>
正因了此，陶潛愈加絕望。</p>
因為能控製軀體後，世界竟是更加真實，且依舊無有誌述，無有破綻。</p>
隻心底，忽而生出兩種選擇來。</p>
一種，是他繼續轉世，繼續去玩弄下一個世界。</p>
另一種，則是留在這廢墟世界，靜靜等待自我毀滅。</p>
這選擇出來，幾乎意味著不用選。</p>
陶潛撕扯自己的孽身，自我啃噬，自我毀滅。</p>
這是他在發泄憤怒，多年來被迫去感受那些作嘔感覺的憤怒。</p>
但不可思議的是，此時他的心魂卻又無比冷靜，仍能思考。</p>
這是他在漫長歲月的折磨中，練就的一樁新本事。</p>
“嗬嗬，若是沒有這選擇，說不得我還要繼續沉淪。”</p>
“給出選擇，黔驢技窮矣。”</p>
“若我選第一種，道魘會自動衍化、編造出新的世界，讓我禍害玩弄……而現實裡，我那身軀隻怕是要徹底異化，變成邪魔一類，禍害世界，首當其衝就會是登仙島，繼而是蓬萊海。”</p>
“若我選第二種，妖魔陶潛看起來幾乎與‘域外邪神’無異，好似是壽數無窮的，實則是假的，我若選意味著自我了結，心魂與本體，同時暴斃在星竅內。”</p>
“這道魘倒是慷慨，折磨了我這麼多年後還給我自儘的機會。”</p>
“似乎，也沒什麼好猶豫的？”</p>
動念中，陶潛便要做出選擇。</p>
其他路徑？</p>
無用，這麼多年的折磨，他都已嘗試過。</p>
且他的心魂，已算是千瘡百孔，朽爛不堪，能在這最後一刻還保持冷靜清醒，實則為回光返照。</p>
就在陶潛試圖了結這一切時，變故倏生。</p>
一道女子歎息，驟然響起在陶潛腦海之中。</p>
伴隨這歎息而來的，還有一樣被他遺忘許久的“異物”。</p>
此物本就埋藏於陶潛魂中，此時察覺其死誌，立時萌發出來。</p>
陶潛頃刻便知那異物為何？</p>
那是一道靈感！</p>
先天靈機感應！</p>
其效用，可助宿主窺得世界真相，大道至理。</p>
當這靈感浮現，恍惚中，陶潛似是看見一隻散發著清靈輝芒的女子手掌輕輕朝他撫來。</p>
落在其魂魄上，轉瞬撫去其上蒙著的諸多汙穢。</p>
同時，陶潛腦海中那一道道猩紅誌述上的汙穢泥漿也消失不見。</p>
所有誌述，轟隆隆浮現出來。</p>
陶潛瞧見瞬息，幾乎是嘶吼著喊道：</p>
“豁免！”</p>
“甘霖娘……的全部豁免！”</p>
隨著這嘶吼，陶潛軀體好似打擺子般瘋狂打起冷顫來，不知多少道冷顫後。</p>
陶潛終於睜開眼眸，回歸星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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