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過了幾分鐘,張二富的身體完全沒了反應之後,他才鬆開了手。刺鼻的血腥氣傳了出來,讓他略微有些不舒服,肚子裡也有點反胃。 他趕緊大口喝了幾大口散白,才把這股子惡心的感覺給壓下去。 王瘸子用力幾刀,將張二富的腦袋給割了下來,又在屋裡找了一個蛇皮口袋,把腦袋一裹,便隨手彆在腰間,一瘸一拐的朝著外麵走去。 整個南廟頭公社依然安靜,沒人知道,已經有一條生命已經消亡。 張二富打了袁瞎子六拳,踹了兩腳,打了王瘸子兩拳,踹了一腳,還順走了袁瞎子的一塊老上海的手表。 這一切,王瘸子都清清楚楚的記得。 …… “哎喲,我早就說了,那老瞎子身上的錢財不少,彆看那老東西整天穿著個破大褂,卻能頓頓都吃肉,那姓王的小子被他養的又高又壯,可比我們這些苦哈哈要過得愜意。前幾年我們這餓死了多少人,可那爺孫兩個過得叫個滋潤喲。”在一間寬敞卻較為破敗的屋子裡,七個人圍坐在炕上,把火燒的旺旺的,雖然外麵的溫度很低,但室內卻熱氣逼人,幾個人隻穿了一身單薄的衣裳。 其中一個中年婦女,手中抓著一把炒熟的豌豆,正一顆一顆往嘴裡塞,一邊吃著一邊說這話,渴了又拿起搪瓷缸喝上了幾大口,肚子也咕咕的叫了幾聲。 這幾年搞大鍋飯,家家戶戶都不能存餘糧,都是到公社集中吃飯。但哪家不偷偷摸摸的攢一點雜糧、白麵啥的,過年過節給自家人換換口味? 大鍋飯剛開始的時候,那日子叫一個舒坦,糧食敞開了供應,天天是大米飯,隔三差五還能吃到大塊的紅燒肉,讓大家以為好日子徹底要來臨了。 但是,隻要稍微動點腦子就能想到,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國家的糧食就這麼多,去年前年還是饑一頓飽一頓的呢,就算今年豐收,也不能把糧食敞開了供應。 所以很快這樣的好日子就結束了。 原本的大米飯變成了粥,然後粥又變成了湯。原本的紅燒肉燒蘿卜能看到大塊的又厚又寬的大肥肉,到最後隻能看到點油花子,最困難的時候,連蘿卜都沒法供應了,大家都是靠啃樹皮過日子。 “你們瞅瞅,這是鏈子表吧,彆看這玩意兒灰頭土臉的,城裡人就稀罕這東西,還有這金手鐲,嘖嘖,俺們結婚的時候扣扣索索弄了個銅的,跟這不能比啊。”在幾人中間放了一個小桌子,上麵放了一點零碎的物件,都是白天從仙姑廟趁亂摸回來的。 這件事大家都做的熟了,十幾年鬥倒那些地主老財的時候,哪個地主不是被他們給順走了不少好東西。 “這東西又不頂吃不頂喝的,有個啥個子用嘛。”有個穿著北方老大哥供應花棉襖的小媳婦,撇了撇嘴說道,似乎有些不太中意。但她一邊說著,一邊卻將金手鐲戴到自己的手上,左右看了看,越看越是歡喜。 “你這娃兒,這玩意兒能到城裡換十斤白麵,還有這個,能換二斤白糖。俺家有遠房的堂叔在城裡,到時候我們直接找他換就好了。”一個穿著單褂,手中拿著一杆煙袋鍋的孫老漢當即笑了一聲,吧嗒吧嗒的抽了幾口,一股子泛著青白色的煙氣就噴吐了出來。 這孫老漢當年給地主老財做佃戶,早早瞧見風向變了,跑到了上頭下來的乾部那裡說了地主家的幾十條罪狀,還帶頭把地主一家子給抓了起來,所以他就被任命為了大隊長。 於是乎,這麼個大字不識的老漢搖身一變,反倒威風了起來。 “還能換糖呢?”小媳婦的眼睛亮了起來,甜味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無法抵禦的一種味道。她還是在出嫁的時候喝了一碗糖水,那滋味彆提多美了。 “那可不,到時候分你家半斤,多喝點糖水,以後有了娃,奶水也足。”中年婦女用手肘捅了捅小媳婦的胳膊,小聲的說道。 那小媳婦的臉頓時就紅了,悄悄看了自家丈夫一眼,頭又低了下去。她那丈夫,正是老漢的二兒子孫有財,今天去仙姑廟打砸的主力。 “行了,今晚大家都去睡吧,明兒個我想辦法進城,這些東西還是早早的變成了能吃的東西我才安心。”金銀再值錢,對於鄉下人來說也比不上一塊白麵饅頭。 而且這東西燙手的很,他們家祖上都是赤農,萬一誰去告發他們家藏著金銀財寶,那可是黃泥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中年婦女拿起了一個手帕,將東西包裹了起來。那個小媳婦有些戀戀不舍的摸著手腕上的金鐲子,哪個女人不愛美,她還真有些舍不得。 “行了,這東西可不能亂戴,你是想當走資派啊……”那個中年婦女調侃了一句,而小媳婦的臉色一變,這話可不能亂說,她趕緊摘了下來。 她正要開口反駁一句的時候,忽然之間,他們家的大門被一個人一下砸開,門栓直接繃斷,然後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了進來。 二兒子孫有財眼疾手快,伸手就把那東西給抓住了。昏黃的燈光照耀之下,是一個蛇皮口袋,隻是上麵有著濃鬱的血腥氣和鮮紅色的血跡。 他將口袋打開,一個雙目暴突,七竅流血的頭顱出現在裡麵。 “啊……”正常人陡然看到這個,肯定是嚇得要死,尤其是家裡的幾個女人,更是麵色蒼白,尖叫出聲,屋裡亂哄哄一片。 幾個男人也是嚇得夠嗆,他們隻是鄉下的農民,雖然有幾分莊稼人的狡猾,但可不是土匪啊,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從屋外躥了進來,幾步邁出,一刀砍在了孫有財的脖子上。一道鮮血噴濺而出,像是噴泉一樣的撒了出來。 這家人正是驚魂未定,也沒想到有人會衝上來砍殺,所以,王瘸子隻是一下子就乾死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