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敢殺人否(1 / 1)

袁瞎子那個晚上沒有挺得過去,在當夜十一點的時候,腿一蹬死了。 王瘸子在恭恭敬敬磕了幾個響頭之後,便將袁瞎子抱到了偏殿的床上,然後把拆下來的門板重新安裝了起來。 “吱呀。”他鄭重其事的將大門給關了起來,又掛了鎖。 袁瞎子說,等自己死了,就讓王瘸子關了廟門,自己去睡一個小媳婦。但是,如今王瘸子關了廟門,卻隻想著報仇。 王瘸子點了一把火,將仙姑廟給燒了,袁瞎子沒得了好活,也沒得了好死,那死後就讓他安安穩穩的守著仙姑廟吧。 準備下山的時候,王瘸子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從裡麵掏出來一卷經書。經書跟傳統意義上的古書不同,不是線裝書,而是一份卷軸。 “老頭子,這等害人的東西,還是你自己留著吧。”他將卷軸直接扔到了大火之中,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是十月份的天氣,天已經冷的厲害。王瘸子的腰上揣彆著一把柴刀,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南廟頭公社方向而去。 王瘸子覺得自己就像是踏上山神廟的林衝,這天殺的世道,把他一步步的逼上絕路。 袁瞎子死了,他的這條命是袁瞎子給的,所以他必須要還回去,拿命去換命,拿那幫天殺的命,也是拿自己的命。 王瘸子下了山去,走了有一個半小時,他腿腳不好,再加上走夜路,隻走的是渾身大汗,但他心裡頭有一股氣,這股氣讓他忘了疲憊。 進了南廟頭公社,他一瘸一拐的沿著沙土路向前,剛走了幾步,他的腳下就頓住了,眼睛在一間齊整的房子麵前停留了幾秒鐘。 “益民供銷社”五個大字刷印在牆上,顯得有些趾高氣揚,就跟平常店裡的售貨員一個模樣。 “咣當。”他一拳砸在了供銷社大門的玻璃上,玻璃尖銳的邊緣劃破了他的拳背,但他沒有任何感覺,隻是伸手探了進去,將插銷給拔了下來。 他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也不看櫃台上的糖果罐頭之類的吃食,直接走到了櫃台最後麵的一個白色塑料桶那裡。 擰開蓋子,一股子酒氣散發了出來。王瘸子貪婪的吸了一大口,拿起一邊的舀子,咕嘟咕嘟就是兩大口。 王瘸子不好酒,但是他此刻突然很想喝酒。 或許是為了壯膽,或許是為了給袁瞎子送行。 一連喝了幾大口,他還是不過癮,又怕耽誤了事兒,便拿一個裝散白的壺子裝了滿滿的酒水,拎起就走,走幾步喝一口。 南廟頭公社的房子都是磚瓦房,牆壁上被刷上了一層白石灰,還用筆寫了一些大字報,類似於“堅決鎮壓反革命”、“偉人萬歲”之類的。 在這個年代,不論是城裡還是鄉下,過了九點外麵就黑燈瞎火了。南廟頭公社自然不例外,燈油可貴的很,誰願意隨便浪費。 走了沒有多久,一間有些雜亂的磚瓦院子出現在了麵前。這間院子前後有四間房,地麵平整,看上去挺闊氣。 “張二富。”王瘸子抬頭看了一眼其中一間屋子,確定沒有走錯地方,便邁步走了進來。 張二富很窮,祖祖輩輩很窮,以前是給地主家做佃農的,建國後,反倒成了典型和標兵。這間院子原本是屬於一個地主的,那地主被槍斃了之後,就有三四戶人家住了進來。 其中一間,就是張二富家。 砰砰! 王瘸子很不客氣的敲了敲房門,附近的幾家人自然都聽得清清楚楚,這等擾人清夢的行為,自是引起了各家的不滿。 “二富,不是說好一起喝酒的,你咋這麼早就睡了?”王瘸子扯著嗓門嚷嚷了起來,而附近的人聽到之後,則在暗自咒罵一聲後,繼續的睡去。 王瘸子雖然執拗,但人一點都不傻,他很善於利用人的心理。他想要無聲無息的撬開張二富的門,根本就沒這可能,因為他又沒做過小偷,而暴力破門,隻會把其他人給引來。 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直接敲門,他這般光明正大的行事,反倒會把人的防備心降到最低。而他後麵又故意加上喊張二富一起喝酒的話,則是說給其他人聽的,直接點出了張二富的身份,而其他人知道了事情的緣由,自是消除了好奇心,也不會有人探頭出來看熱鬨了。 “誰啊……什麼喝酒?”張二富披著一件衣服,趿拉著鞋子走了出來,十月份的北方已經很冷了,他一連打了好幾個哆嗦。 “你他娘的睡糊塗了?不是說晚上找你一起喝酒的?老子酒都帶來了,快開門。”王瘸子再次的用力咂了咂門,大罵了一句。 張二富趕緊快走了幾步,他腦子裡還真的沒有任何約人喝酒的印象,這年頭飯都吃不起了,更彆說喝酒了,他也記不得有這麼一個闊綽的弟兄啊。 他的腦子裡在拚命回憶著,而手上動作也是不慢,抬起門栓,將門給打了開來。 屋裡很黑,外麵也很黑,張二富不大能夠看得清麵前這個人的樣貌,但是依稀是個身材高大的漢子。 這年頭沒肉吃沒油水,能長到一米七都算是大高個了,但眼前這個人至少一米八五以上,張二富須得抬頭才能看到對方的頭臉。 “王瘸子?”張二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因為整個南廟村,能有這麼高個子的,似乎就一個住在仙姑廟的王瘸子。 隻是他跟王瘸子基本上沒什麼往來,噢,除了今兒個白天踹了王瘸子一腳,平時連話都說不上幾句。 “是我。”王瘸子伸手朝前一抓,直接捏在了張二富的臉上。讓後用力一扯,將其拉入懷中,用一條胳膊死死勒住對方的脖子和頭部。 王瘸子從小習練巴子拳,手上很有力氣,張二富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他另一隻手操起柴刀,在張二富的喉嚨上順勢一割,就像農村人殺雞一般,鮮血噴濺了王瘸子一身,但他麵無表情,如同從無間地獄回來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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