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根腦海裡有兩個聲音,一個聲音叫囂著:起來,尋他討錢,不給就鬨他。另一個聲音軟弱無力:趕緊走吧,他真的是個官。
要錢?
還是退走?
鄭長根僵坐地上。
族長和長者們手指著他罵上幾句,鄭長根被激怒,脾氣上來,膽量上來,怒道:“那我沒錢,我不能找他嗎!”
鄭留根走上一步:“你找我借錢,還是討錢?”
鄭長根道:“借也行,討也行。反正我沒錢,你看著辦。”
鄭留根笑道:“我要是不給呢?”
鄭長根吼道:“你還做官呢,不給,你看著辦!”
隔壁的房間裡,鄭掌櫃的氣的團團打轉,方氏哭成淚人兒,鄭丁氏負責看著他們倆個不出去,讓鄭長根明白的“表現”一回。
兄弟的對話清楚的傳來。
留根道:“你要多少?咦,你不回話,隻看我妻子首飾做什麼?”
鄭長根吞吞吐吐:“弟媳婦戴的這個新娘子鳳冠是真珍珠嗎?假的也值百兩銀子吧,我看見鳳冠裡有赤金。”
留根:“哦,你要百兩?......你說話啊,又看我妻子首飾做什麼?”
“弟媳婦這鳳冠上除去珍珠還有寶石吧,假的也值百兩銀子吧,有這麼多呢。”
鄭掌櫃的歎氣:“唉,唉,唉......方氏你啊,你如今可懂了,為什麼我要分家,為什麼我要分家,”
方氏隻是哭。
鄭丁氏換個角度,否則耳朵裡全是歎氣和哭聲,其實隔壁對話還是清晰。
長根狠心的腔調:“給我一千兩!”
方氏嚇的眼淚止住:“天殺的,他還真敢要啊!”
鄭長根叫著給自己助威:“弟媳婦還有項鏈還有耳環,這全是錢呐。你給媳婦一穿戴就是幾百兩,我隻要一千兩就走人。”
“嗬嗬,以後呢,花完了再來找我要是嗎?”
鄭長根理直氣壯:“那是當然!爹雖分家,我也是你哥,你既然有錢,我就歸你養了!”
“好,我養你!”
留根說到這裡,斷喝一聲:“來人,取馬鞭來,就在這祠堂門外抽他三十鞭,立即送到河工當差。我養你,以後你就歸我養了!”
方氏再也忍不住,衝出去跪在鄭留根麵前:“這大冷的天,你攆他走,彆打他,他到底是我的兒啊,打出好歹來我怎麼辦。”
元慧笑顧丫頭:“快扶我婆婆起來。”
慧姐笑容滿麵:“公公分家時,曾寫過一張休書,這我知道。但是呢,二位婆婆都歸我們養,我們夫妻願意。”
瞄一眼拖往外麵的鄭長根:“我們到今天才來打你,已經算晚的。要不是在京裡回來不容易,早就打到你服。”
方氏哭道:“你們是好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放過他吧,這天氣河工上能凍死人,他要死在河工上可怎麼辦。”
元慧笑道:“那你跟到門外看看他身上秋衣,如果不管他,他不去河工也遲早凍死。去河工,我們會給他幾件厚衣裳。你放心,當著長輩的麵,我夫妻保證他留條性命。誰叫他是留根的哥哥呢,我夫妻不會不管他。”
說完,吩咐人備厚棉衣給鄭長根。
送走鄭長根,鄭留根看著方氏,淡淡道:“母親不必過於傷心,慧姐說話就是我的話,有沒有休書,我們都養你。你的店鋪還是你的店鋪,繼續寫長根的名字便是。但是你一個人料理不了店鋪,長根說不好從河工上也要捎話讓你送錢。我們回新集時,你也回新集,以後就在我母親店鋪裡幫忙。這裡店鋪,讓我母親派兩個穩重夥計過來維持,等長根變好了,再還給他。”
方氏絕望的道:“你養我,我信。長根變好,我不信。”
鄭留根道:“那你每天為他祈禱吧,多燒幾炷香,家裡不缺這個錢。”
夫妻在鄭家住了幾天,從早到晚的有人請,回去的路上帶上方氏和她的箱籠,鄭留根在車裡問元慧:“慧姐,你說人長大了,就要虛偽嗎?”
元慧會意:“你指喊她母親這話?”
“是啊,真沒有想到我能喊出來,還喊的若無其事。那年他們母子凶惡的模樣,我其實沒有忘記。”鄭留根道。
元慧笑道:“這不叫虛偽,這真的叫你長大了。”
鄭留根也笑上一笑:“是嗎?那敢情好啊。”
片刻後,又道:“慧姐,咱們回京,真的帶上長根嗎?”
元慧輕輕撫摸他的肩膀:“彆擔心,我和燕燕姐姐說好了,燕燕姐姐又和學裡白先生說好了,以後白先生寫書信的人,才能收留在店鋪裡當夥計,這樣就能保證店鋪裡的夥計個個是好的,讓大家一起盯著這兄長,把他賭錢的壞毛病改過來,你我才能安心。否則,發配他萬裡外,也不能保證他不賭錢。”
鄭留根點點頭,忽然一樂,元慧忙問笑什麼,留根道:“父親娶我母親時,彆人都說他謀丁家的家產,可是現在鄭家的家產全在我手裡。”
元慧也笑了:“咱們不要這點兒錢,不過好好的經營店鋪,拿贏餘養他們母子。”
說過這個笑話,鄭留根有點高興模樣,和元慧說笑起來:“多謝慧姐出主意,如果我放外官,也按你的主意來。”
元慧手點自己鼻子:“聽我的不會錯,等姐丈願意你放外官,這兄長應該也改的差不多,帶上他,讓他在衙門裡跑腿打雜,拿他的那份家產給他開工錢,不好的話,打他也方便之極。”
鄭留根哈哈大笑:“慧姐還是慧姐,一直都是慧姐。”
回到新集後,往元家去看祖父和父母親,把事情告訴一遍,二爺元連毫不奇怪,他早就說過,如果長根不改的話,遲早會被慧姐打。
雖然這次不是慧姐親自上陣。
鬨完花燈,運河一段一段的解封,理王急急的趕在年前已回京,還是憲王妃帶著大家坐船回京,鄭留根元慧果然帶上鄭長根,方氏徹底放心,留根是有前程的,能長長久久的給長根一碗飯吃。
這個當婆婆的拜謝了元慧,元慧躲開。
尤認上船後就麵色難看,薑盈和尤婷姐說話時問起來:“是咱們回京晚了,耽誤令尊的差使了嗎?”
婷姐好笑:“才不會。薑姐姐你就要做世子妃,想來你應該知道在諸王府侍候的官員,請假沐休隻聽諸王府的就成。慧姐成親,衛王府裡給我父親多多的假期呢。他不高興的是我母親帶上我舅家的女兒,我的表姐。”
薑盈笑道:“這倒不必吧,你表姐年紀大了還沒有丈夫,你家又在京裡安家,她往京裡做幾天客,散散心也正常。”
婷姐笑道:“如果隻是這樣,父親也不會惱,蒙慧姐給我店鋪股份,我倒不必麻煩衛王府,但有客人隻住在店鋪裡就成,秀姐姐不會說什麼,燕燕和綠竹二位姐姐更是熱情好客。我父親惱的,是我母親的私心。”
薑盈好奇:“什麼私心?我認識你們這幾年,如實說來,還從沒有見過你們中間誰有私心呢,都是你幫著我,我幫著你的。以此來推,長輩們也是好的,令我敬重。”
尤婷姐忍俊不禁:“我母親隻有一點兒私心,我父親做官以後,母親總想給我舅家表姐也個個尋當官女婿。而不怕你笑,我這最小的表姐這些年沒成親,就是眼睛隻看著我母親嫁個官兒。”
薑盈撲哧也樂了:“是這樣啊,是這樣啊......”拿帕子掩麵,笑了有一會兒。
尤認說過,黎氏是她娘家的美人兒,而舅哥家的姑娘,則生的不算好。生的不好不見得就醜的嚇人,但是容貌不好,黎氏還想尋當官的侄女婿,所以婷姐笑,薑盈也沒忍住。
笑完,薑盈沒露出懊惱來,拉著婷姐辦實事:“等我回京去見到姑媽理王妃,請她也看看理王府裡侍候的官員,可有無妻又年紀相當的人,說不定就看上,這可說不好。”
婷姐謝過她。
燕燕走來,三個人說起話來。
賀寧和謝管家同一天上船,在運河上與燕燕、敬安分手,大船往南而來。
寧哥還有為落榜而無同情的寂寥,但也自知日子舒坦。
為元慧成親,傑哥的滿月、百天,寧哥都不在,全交給元秀照顧,此時在春寒裡往南,也絲毫不用擔心母子們。
書信已有一個往返,綠竹叮囑賀寧順路看看宋瀚和元財姑。
二月春風不斷,船到碼頭停駐,謝管家陪著賀寧往舒澤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