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寫來的信,叮囑元秀讀書,並提及家中藏書裡元秀著重的幾本;母親寫信,循循交待家務瑣事的注意事項,為女兒管家的驕傲躍然紙上,最後數句往往就說到甄氏,說元秀凡事多和二嬸商議,彆惹二嬸娘不快。
沒有新鮮的東西,元秀也反複看了數遍,把信紙輕按身前,默默體會著筆墨香和慈愛香。
直到奶娘徐氏湊上來:“姑娘,老爺在任上還好?”
“啊?”
元秀輕張紅唇,片刻,把父親信又讀一遍,看不出紙裡行間的得意,自然就等於不得意,元秀微黯,又強笑道:“平平順順的就叫好。”
“那奶奶呢?”徐氏不死心。
元秀念母親的信,徐氏不認字,但不妨礙她盯著信,元秀念一句,她拿眼神數一句,聽到結束,徐氏失望:“又沒提啊。”
“什麼?”元秀恍惚想起,前幾回父母來信,奶娘也是這樣追問,她的大眼睛忽閃著,仿佛配合著言語求疑。
窗戶下麵的木榻,是元秀常年占據的地方,她在這裡寫字、讀書、回信及看賬本,榻前有一張椅子,就是徐氏的地盤,奶娘做活陪著元秀。
徐氏針線不好,但元家不是鐘鼎之家,過年過節的大衣裳送裁縫鋪,那裡有的是好做工及好繡活,主人們自己的裡衣、鞋腳,還是自己及家下人等做。
失望中的徐氏坐回椅上,拿起針往發上抿一抿,沾到頭油方便下針,沒下針前,輕歎道:“姑娘十四歲了,這親事幾時才有?”
元秀也羞澀,但奶娘是貼心的人時,私密的話能說,再加上她管家養成的品格,凡事要問個明白,方能做到心中有數,下回再遇就不慌亂。
她俏皮的道:“怎麼?奶娘盼我嫁遠?”
“當然不盼,不過姑娘遲早要找當官的女婿,我盼與不盼,你都得跟著女婿走,女婿升官了,你難道不去?”徐氏手裡現做的,是元秀的一雙鞋。
元秀咬咬嘴唇,又道:“當官的女婿也未必就從父母任上尋吧,其實我嫁在本地的話,我情願女婿不當官。”
她生在這裡長在這裡,人情世故都熟悉,就算和女婿成親後打架,也隨時叫得來娘家人,而父母終有告老的那天,勢必回到新集,元秀背後想自己親事時,並不願意遠嫁。
徐氏道:“不是當官的女婿就要從老爺奶奶任上尋,是求親的要多,姑娘家的,怎麼能不挑挑選選的。這新集年紀差不多的,我都看過來,沒什麼好的,”
她開始嘴碎:“學裡第一名的舒澤,小哥好個相貌,可頂什麼用?他家窮,不成不成,”
元秀無奈,嘟囔道:“家窮不是罪名吧。”
徐氏大驚,把手裡的針線和做一半的鞋子拋到地上,一步路的距離,她飛也過來的架勢,握緊元秀的手:“我的姑娘,你莫不是背著家裡和他定下私情,這這,這可要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