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序(2 / 2)

忽然,他感覺一腳踩了個空,雙手揮舞了一下,試圖重新找到平衡。可惜的是,下意識的機能反應沒能跟上突如其來的變化,他的身體還是急速往前傾,身不由已地倒了下去。

是水?還是泥漿?不管是什麼,他馬上感覺到了無邊無際的窒息如海水般地湧了過來,將他籠罩在其中,令他無法呼吸。掙紮,掙脫窒息。他四肢亂舞,拚命爬起。

雙腿觸到了硬物,終於重新站直了身體。可為什麼窒息感還沒消失?他慌亂地在臉上胡亂撥弄著。不是什麼,是泥漿。是泥漿糊住了他的口鼻。又糊又黏的泥漿,還有一股糞便的味道。

呼吸,我要呼吸。他拚命張大嘴巴。管它什麼大便味,泥土味。一股新鮮的空氣沿著喉道湧進氣管,再灌進肺部。氧分子與血紅蛋白再度結合,血紅蛋白分子結構出現新的改變,再度開始了新一輪的新陳代謝。他感覺生命的氣息又回來了。肺部雖然破損,但基本的功能尚存,又重新給予了他生命的力量。

他還沒來得及去抹臉上的泥漿,熟悉的劇痛感也跟著回來了。胸口的傷。他低頭看了一眼,傷口處的鮮血從滿是泥漿的衣服裡湧了出來,還順帶著一個個小小的氣泡。

血液裡含著大量氣泡。他明白這是肺部被捅傷的症狀。重傷。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救治,他必死無疑。

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他不在乎怎麼死法,但求死的意義。

他忍住劇痛,審視了一眼現在的情勢。不容樂觀。這是一條河,一條快要乾涸的小河。在紫藤花濕地裡,有這樣的小河一點也不讓人感到奇怪。濕地沒水沒河,那才叫奇怪呢。要是在往常,這樣的小河,一定會有水。如果有水,他就不會陷在泥漿裡。如果有水,他就可以遊到對岸去,如果水深足夠的話。小河的河寬也就三四米寬,隻要一個猛子,就可以遊過去。

可惜的是,現在是初春,也正是氣象學上所謂的乾涸季節。一切都沒有如果。

河床淤積著大量的泥漿,淹沒到他的大腿。他試著動一下,雙腿如同長在泥地之中,動彈不得。他深吸一口氣,再次使出吃奶的力氣,想要把雙腿拔出來。一寸兩寸,陷在泥漿裡的腿一點一點提高。

希望就在眼前,勝利屬於我們。

燈光,村民的燈光。很快,他就可以爬到對岸,循著燈光找到村民。有燈光的地方,一定會有人。

他手腳並用,終於爬到了對岸。他仰天躺在河對岸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就算他們追了過來,越過眼前的這條小河,估計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乾涸的小河雖然花了他那麼一點點時間,但同樣也為他爭取了一點點時間。這就夠了。

勝利的喜悅暫時掩蓋了胸口的劇痛。他喜不自勝地站了起來,望向遠方。離他不遠的地方,就是那段長長的紫藤花長廊。零星的燈光,時不時隱沒在飄蕩的紫藤花中。

他回頭看了看小河對岸。在如黑漆般的夜幕下,他隻能聽到那片紫藤花在風中低聲吟唱。

什麼也沒有。他們真的沒能追上來。他成功逃離了他們的魔爪。成功了。

他長籲一口氣,正要轉身,忽地聽到身後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紫藤花好看嗎?據說撒點人的血液,施點人的肉泥,它們會長得更好看更迷人。”

他全身一下僵硬。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他逃跑的方向,在紫藤花下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到來。

今晚注定我命喪此地。他歎了一口氣,瞥了一眼不遠處一隻灌滿泥漿的皮鞋。

那是他身陷泥漿時落下的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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