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醫生從幾個普通精神病人共用的病房中走出來之後,將自己手上的手套摘下,走進了這個樓層的洗漱間。
他很認真地在洗漱間,將自己的手不斷地搓揉洗淨。
許醫生看著掌心中被搓揉出來的泡沫,內心劃過了一絲有些微妙的情緒。
他今年28歲,畢業於國外一所知名大學醫學院,在父母的要求下,進入了這一家據說是有著特殊政府背景的精神病院。
其實,他並不怎麼滿意這樣的安排。
許醫生是有著些許潔癖的,這隻手,就在剛剛被一個擁有著狂躁症的患者差點咬傷。
儘管戴著專門處理的手套,手上隻是微微泛起些許紅印,然而,內心那股不情願的感覺,就這樣紛湧了出來。
許醫生歎了口氣,從洗漱間出來之後,抬起頭,把視線放在了那最頂層的那一個病房之中。
——那是這座精神病院裡,最特殊的一間病房。
他現在也就是一個剛剛轉正的醫生,按照常理而言,是沒有資格去這些據說是關押著比較危險的、擁有著潛在不穩定人格的精神病人的病房裡,進行檢查的。
然而不知怎麼的,也許是出於對日複一日,在普通病房內進行無聊的檢查產生了些許厭惡的心理,許醫生抿了抿唇,最後像是被蠱惑般地,走上了之前他從未被允許走過的最高的樓層。
他一步一步地,慢慢接近了那最為特殊的一間病房。
——去看一看,就看一看,沒有什麼關係的吧……
——反正就在外麵看一看,也沒有什麼大的影響吧……
許醫生如此想著。
他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
整個精神病院靜悄悄的,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最頂層的樓層竟然沒有一絲的光,漆黑的長廊像是潛藏著某一種無法言喻的危機。
也許是出於心理因素,越接近樓頂,許醫生就感覺到了一種極其陰冷的氣息。
這樓頂的溫度,和底下的溫度相差甚遠,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遙遠的國度。
此時此刻,這個從國外歸來的精神病醫生,心裡突然有了一些發怵的感覺。
他壓下內心莫名的驚懼感,站在了那最高的那間病房之外。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情。
——病房的門,竟然是虛掩著的……怎麼會?!
——難道是之前檢查的主任醫生,沒有把它關上嗎?
許醫生的手有些顫抖。
他在腦海裡又跳出了另外一個猜測。
——這門就這樣開了多久?這裡麵的人……有沒有趁著這個時機,逃了出來?
這個猜測……還真的嚇了他一跳!
——要知道,這種病房裡麵安置的病人,都會有著極其嚴重的精神疾病,一個不留神,就很有可能造成比較危險的後果。
想到這裡,許醫生連忙將門打開。
下一秒,他愣住了。
很難講清,他現在所懷有的心情,是什麼樣的。
這間病房和他之前所看到的那些病房的內部裝潢,截然不同。
病房內非常簡潔和乾淨,甚至嚴格來說,不像是一間病房,反而像是一間書屋。
深褐色的伸縮書架上,堆著密密麻麻的書,約莫有一百本左右。
許醫生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書架上麵的書,大多都是一些宗教和哲學方麵的書籍。
他心裡產生了幾分詫異的感覺。
許醫生微微一側頭,視線便在一瞬間凝住了。
他恍惚了一刹,便連忙低下頭,神情帶著幾分驚豔。
整間病房的奇異裝潢給他帶來的心悸感……這一切的一切,都比不過那個坐在書桌前,輕輕翻著書頁的青年。
那青年穿著精神病院內最普通的條紋病服,然而,樸素到甚至來說有些醜陋的衣服,卻在他那過於蒼白,卻又單薄的身軀之上,顯現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逆著光,他看不清青年的臉,卻在這一刻,確確實實的產生了一種恍神的情緒。
過了幾秒,那青年才慢慢抬起了頭,似乎才意識到了他的存在。
醫生麵前的青年,頭發非常的柔順,是最為乖巧的黑色。
他的眼尾旁有一顆小痣,鼻梁高挺,鼻尖秀氣,嘴唇是漂亮的菱形。
那青年淺褐色的瞳仁再結合窗外微微清撒的陽光,帶著一種濃濃的無害和溫順的感覺。
許醫生咽了一口唾沫。
他告訴自己,不要被這些精神病人的外貌所迷惑。
他深知,有的時候,越是看上去柔弱美貌的生物,它底下所藏有的力量,越是恐怖得令人心驚。
許醫生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壓下自己心中那有些漣漪晃蕩的情緒。
穿著白色大褂的醫生,故作嚴肅地將他之前從王主任辦公室送來的病曆拿了出來,聲音有些低啞地問道,“你叫……謝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