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這一聲,是連清自己叫的。
她很清楚,這一聲“娘”,原主等了多久,而麵前的這位和善的婦人,又等了多久。
“瑩兒。”
撫上連清的臉,將軍夫人的手,竟然比連清還要抖上三分。
她的眼眶裡含著淚水,卻極力忍著,遲遲沒有落下。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當母親的,最小也是最大的意願,就是如此。
“娘就知道,那個孩子不是你。”
當所謂的“小將軍”被抬回將軍府時,將軍夫人就懂了。
陛下以為找到了她女兒,實際上,那孩子隻是穿了她女兒的戰袍,被刀劍割毀了臉頰,彆人,認不出而已。
但她,認得出,什麼都不用確認,就像是今日一眼就認出了她女兒一般一眼就明白了,那不是她的女兒。
但她不能說什麼,因為這個女兒,是陛下為他們將軍府找到的,如果說了,就是在質疑陛下。
她能私下派出兵力去找,但卻不可不認下這個“小將軍”。
好在,終於,女兒回來了,回來了,所有希望也就一起回來了。
“娘,我想去看看爹。”
連清抬頭,勾起了一個特彆苦澀的笑容,病危的大將軍,應該也很想他這個唯一的女兒吧。
“好,咱們去……”
“夫人!夫人!將軍他……”
將軍府裡跑出一個府兵,著急忙慌,喘著粗氣,臉上已經掛上了淚痕。
當連清踉踉蹌蹌的隨著府兵跑進大將軍房間的時候,大將軍,已經咽了氣。
灰白的容顏,緊閉的雙眼,不再起伏的胸口和屋內哭成了一片的下人。
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毫不保留的昭示著,他們的大將軍,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沒有見到自己女兒最後一麵,這個戎馬一生的大將軍,最後是抱著遺憾走的。
連清跪在床邊,乾淨乾澀的發緊,她想哭,她的身體也想哭,但就是哭不出來。
床上躺著的那個人,是原主的父親,也就是她的父親。
沒人知道,他在多少個白天夜晚,多少個彌留之際,嘴裡呐呐喊著的,是女兒的名字。
哪怕早一天也好,哪怕早一點也好,哪怕她走快幾步,哪怕她少說幾句話,哪怕她早點掀起這一層紗,哪怕她早一點接受這個身份,都不可能,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連清隻感覺自己呼吸不過來,胸口劇烈起伏卻喘不過氣,斷了弦的眼珠不住的滑落至地麵,轉瞬蒸騰,沒有痕跡。
她的手死死的抓住床單,手背的青筋凸起,最可怕的是,她看到大將軍的嘴角,其實是勾起的,很淺很淺,淺到,像是根本沒來得及。
他是知道自己女兒回來了吧,因為一直不願意鬆的那口氣,在終於聽到女兒回來的消息時,鬆了,然後,長辭於世。
“爹……爹!”
門外,將軍府的所有人跪了一地,將軍夫人靠在門邊,無聲落淚。
巨大的悲傷如洪水猛獸般籠罩全身,腦子就像被擠壓一般疼痛欲裂,跪不住的單手撐在床邊,豆大的汗珠隨著淚水滾落在地上,連清看見,她的麵前,有一個人。
不,不止一個,還有她。
不,也不是她,是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