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深水埗·聖瑪利亞女子教堂...)(2 / 2)

我自深淵來2 木兮娘 18727 字 8個月前

陳老頭遲疑:“難道像夜叉?”

江蘅笑笑不語。

***

晚7點40分。

各式各樣的車輛陸陸續續進入對麵商場大樓,間或夾雜顏色鮮亮顯眼的豪車,聖瑪利亞女子教堂的燈光逐一亮起,在城市霓虹燈的襯托下,毫不起眼。

進去上百來輛車,不見人出來,分立於十字街頭兩邊的商場大樓和女子教堂鴉雀無聲。

吃完午飯、睡了下午覺,閒來無事的李瓚踱回十字街頭,摸清周圍的路線和攝像頭,在附近的咖啡廳一坐四五個鐘,看著載菜的廣省大卡車來來回回數次,夠一社區的人半個月的食用。

據咖啡店小妹說大卡車每隔三四天出現,一天來回搬運四五趟,進去後再出來的卸貨時間大概一小時。

李瓚當時問她怎麼知道。

咖啡店小妹說她無聊,大卡車多數時間出現在周一和周三,客人最少,她閒得打蒼蠅。

李瓚又問她有沒有發現進去的車輛和出來的人數對不上,咖啡店小妹眼睛一亮,拿起抹布跑到他桌前,偷看一眼店長發現他沒注意到這邊,於是說道:“早發現了!”

“我跟人說起這事,他們都猜有多個出口——停車場有四五個出口還挺正常,我開始覺得挺對,出於求證精神還是偷偷跑去看,結果你猜我發現什麼?”

“什麼?”

“隻有兩個出口。”咖啡店小妹豎起兩根手指,壓低聲音說:“人數還是對不上,雖然人流量挺大,但附近的車基本停對麵大樓的停車場。打個比方,進去一千輛車,出來兩百個人,看上去很多人,實際數量對不上,樓上商場也容納不了那麼多人,所以我猜地下有通道。”

“通向哪兒?”

咖啡店小妹朝女子教堂努嘴。

“為什麼?”

咖啡店小妹壓低聲音,聲音雀躍:“裡麵說是收留無家可歸的女人和孩子,可我來工作快一年,沒見過它大門打開過,一天到晚很安靜,一到晚上準點開燈,可是燈少、不夠亮,看著還是陰森森的,你說正常嗎?”

“但有一次淩晨下班,店裡的燈剛關,對麵的門打開了。有一輛車開出來,你猜什麼車?”

李瓚望向她直勾勾看來的視線,猜想突如其來:“警車?”

啪!

“聰明!”

咖啡店小妹將手裡的抹布一把摔向桌麵:“警車剛開到街頭,就紅綠燈、斑馬線那裡,門突然打開,裡麵跳下來一女的,身上捆著束縛帶,像精神病患者,哭喊著求救,當時街頭沒人,就算有人也沒人敢出來,我……我也不敢。”

她的目光有些暗淡。

李瓚:“這也不能說明女子教堂有問題,說不定是處理精神病患者。”

“為什麼是警察來處理而不是精神病醫生?何況當時那幫警察毆打一個女人,恨不得打死了她,我還看到她脖子上有頸環,身上有一些、一些那種方麵的玩具!”

“哪種方麵?”

“性——”

“小張!”

店長隔著兩張桌子突然喊咖啡店小妹,臉色慍怒地打斷她的話,嚇了她一跳。

咖啡店小妹轉身想走,李瓚:“等等,幫我點單。”

店長見狀,臉色緩和:“還不趕緊幫客人點單?”

“哦哦,好。”咖啡店小妹見李瓚的口型是‘繼續’,便偷笑起來,做足模樣,聲音壓得更低:“就是男女那方麵的唄,我懷疑女子教堂是一個大Y窩,拐賣婦女和小孩,還販毒——有一次,清晨六點,就我有時候得早點過來做開店準備,那天我看到一輛法拉利從商場大樓的停車場門口出來,時速得有130、140,‘唰’一下從眼前掠過去,開人行道去了。”

“人行道有人,一對清潔工夫妻當場被撞得四分五裂,沒多久就有警方來處理,十幾分鐘就解決,車上下來一個人,我一看就知道他吸了。”

“我以前在夜場做過,知道吸了的人什麼樣子。”

“可是車禍後,沒有哪個媒體報道,僅有第二天的城市早報中間一個不起眼的小方塊說了這件事,就一句話:某地某時間發生一起車禍,傷亡二人。”

“要麼是商場大樓販1毒,要麼是地下停車場有通道,挖通到對麵的女子教堂。商場大樓上麵可‘乾淨’了,下麵的停車場就不好說。”

咖啡店小妹唰唰記單:“好的客人,您點的厚乳拿鐵35一杯謝謝。請問堂食還是外賣?請你的,靚仔,彆客氣。”

李瓚笑了,“謝謝。”

過了一會兒,是店長帶來的拿鐵外賣,親自送他到門口說:“剛才小張跟你說什麼賣1淫、販1毒了吧?”

李瓚挑眉。

店長見狀毫不意外:“還揣測女子教堂是Y窩,商場大樓助紂為虐?彆聽她瞎說,她精神不太正常,逢人就神神叨叨說這些,有人問,她就編……其實她挺可憐的。”

“我的店九點開門,晚上十一點就關門了。”

“您意思是車禍和警車裡掉出來的女人都是她編的?”

“車禍是真的。那對環衛工夫妻是她父母,她還有一個丟了的妹妹,一家三口聽聞消息就來港,一邊打工一邊尋找妹妹,誰知妹妹沒找到,父母先死在車輪下,她當時幫父母掃隔壁那條街,躲過一劫,從此精神不太好,可是手腳利落,我也不忍心辭退她。”

李瓚:“多謝告知。”

店長擺擺手。

李瓚透過玻璃窗看向吧台處忙碌的小張,直覺她說的那些事恐怕不是編造的。

咬著習慣吸了口咖啡,醇厚微苦的味道充斥舌尖,李瓚眼角餘光瞥見一輛大卡車開出來,停在路邊等紅綠燈,便快步走去,隨手將喝一半的咖啡放在路邊垃圾桶上麵,三步並作兩步跳上大卡車,爬到卡車車頂,在卡車發動時立即趴下來。

卡車速度很快,上高速後更是油門一腳踩到底,李瓚不敢動,他沒電影裡的功夫,不能在高速行動中的卡車車頂跳來跳去,更不能保證掉下去還能活著。

好不容易撐到卡車停下來,司機和副駕駛的人下車,一前一後離開停車場,李瓚才從車頂爬下來,摔在地麵,手腳發軟,半天才緩過勁來,循著聲音跟過去。

路燈昏暗,巷子越來越偏,高樓窗戶裡的燈光泄出,家家戶戶的電視聲、談天說地聲傳出來,異常熱鬨,生活氣息濃厚,遠處的腳步聲繁雜,距離這條小巷子有段距離。

李瓚在腦子裡計算著距離和速度,加快腳步跟著趙顏裡,在一個拐角處差點被迎麵拍來的鐵棍砸中,幸好躲得快、喊得也快:“趙顏裡!”

棍子停在半空,手機燈光照來,李瓚抬手擋住眼。

“艸你馬……”趙顏裡擠出國罵,驚魂未定:“又是你!你跟我後麵乾嘛?不會出聲?”

李瓚:“我以為你膽子大到敢單槍匹馬闖進另一個‘紅館’,應該不怕鬼神更不怕壞人才對。”

趙顏裡一怔:“你……你知道聖瑪利亞女子教堂是什麼性質?”

李瓚:“你以為警察知道的信息比你一個記者少?”

趙顏裡悻悻:“我還以為——原來你是真材實料,樓吉沒唬我。”

李瓚:“他在哪?”

趙顏裡:“我不知道。”

李瓚抱著胳膊,冷著臉,燈光在他側臉投下一層冰玉似的質感,黑淩淩的眼瞳冰冷:“要我現在審訊你,直到問出樓吉的行蹤嗎?現在不在粵江市、更不在警局,我可以私刑處置嫌疑犯。”

“我不是罪犯!”趙顏裡跳腳,不甘不願地說:“我被威脅的,你們誰受傷到時都跟我沒關係——不過要是你能抓了樓吉,一定記得證明我是無辜的,我被樓吉強迫的。”

“另一個‘紅館’是大新聞——提前恭祝你得償所願。”

趙顏裡在前麵帶路,聞言皺起臉:“用不著陰陽怪氣,李隊,算我錯了,之前對你懷有偏見,報道多有不實,我道歉。回頭一定幫你寫篇澄清稿。”

“免了,以後彆提前泄露命案關鍵線索,彆帶節奏,彆以個人情感、個人偏見引導大眾對警方的誤解,我就感謝你八輩祖宗。”

趙顏裡動了動嘴唇,想了半天還是算了,她本身就不占理,以前不講理的時候就沒贏過李瓚的陰陽怪氣。

前方有一棟鴿子樓,約有五六十年的曆史,牆皮全部脫落、發黑,樓道陰暗、狹窄,房間裡發出任何聲音,走在廊道都能聽見。

趙顏裡打開六樓一扇門,放李瓚進來。

兩室一廳的房子約有30平,五臟俱全,比來時李瓚想象的籠屋好太多,畢竟是寸土寸金的港城。

“你來得比我估算的時間晚。”樓吉赤1裸上身,紗布包裹腹部,隱約可見血跡,靠著房門對李瓚說。

李瓚還沒反應,趙顏裡先瞪眼:“你媽你知道他要來?你不跟我!知道我夜不能寐就怕被誤以為是你同夥被抓去坐牢嗎!”

樓吉摸著肚子呢喃:“我餓了。”

趙顏裡咬牙切齒:“怎麼沒被打死?”

話雖這麼說,還是進廚房熱外賣。

樓吉佝僂著背,踉蹌來到沙發,招呼李瓚過來:“李二寶,快過來坐。”

“噗!”趙顏裡憋笑。

李瓚戳著樓吉的傷口:“再叫一次試試?”

樓吉臉色蒼白,額頭冒冷汗:“我錯了,李隊。”

李瓚:“誰打傷你?”

樓吉:“被我背刺數次終於有所懷疑的我那頂頭上司,宋先生。你不是猜到了嗎?還是孫歸鶴沒告訴你?”

李瓚下意識看向趙顏裡,後者不僅關廚房門還捂著耳朵並播放音樂,可以說求生欲非常強烈了。

“現在能從頭到尾說給我聽了嗎?那些你懷揣著的秘密。”

樓吉看著李瓚,眼裡帶笑:“是我主動聯係孫歸鶴說要當臥底,經驗之談,沒人比我更適應當臥底,我六歲?還是七歲?反正懂事起就當臥底了,沒人會提防一個小孩,即使是在金新月那種妖鬼遍地的地方,沒人相信一個小孩能聰明到四處當臥底。”

“再聰明,說到底也隻是個小孩,總有馬前失蹄的時候。所以八歲那次,我失手了,你知道在毒1窩裡當臥底被發現的下場。”

生不如死。

“我很幸運,才剛受刑就被救下來,然後被收為養子,帶在身邊養了三年,那是我最幸福快樂的時光,我終於活得像個人。”

樓吉湊近:“你猜是誰救了我?”

李瓚嚅動嘴唇:“我父母。”

“叫聲哥——我可是你哥!爸媽經常跟我說你,他們說要帶我回中國,讓我入籍……哦,在巴基斯坦大使館的時候就幫我存檔入籍了,可惜沒來得及□□件。他們經常聊到你,說你是我弟弟,我學了很久、準備了很久——”

“準備什麼?”

“準備怎麼當一個好哥哥。”

樓吉目光柔和,裡麵藏著跨越時光的愛,那是十幾年前,一個十一歲少年磕磕絆絆地學著如何表達他對弟弟的喜愛和照顧,可他的精心準備毀在回家的途中,關於家的美夢、關於保護弟弟從十歲到八十歲的計劃表,在車毀人亡的那一刻,嘭一聲破碎,無論如何也拚湊不起來。

李瓚不停搓著手,移開視線:“所以你叫我二寶?”

“爸媽說我是大寶,你是二寶,很俗是不是?可我很喜歡。”夢裡都是那個名字。

“我以前的名字很爛大街,爸媽為我取名李吉,一生吉祥如意,是對我最衷心的祝福。”說到這裡,樓吉歎氣,真情實感:“我其實更中意李大寶這個名字。”

李瓚臉頰抽搐。

“然後?你幸存下來,誰收養了你?”

“我去見過你,找了孫歸鶴,和他說當臥底徹底鏟除‘宋先生’的計劃,他拒絕了我,想送我去學校讀書,做個正常人。”

“我跑了。”

樓吉歪歪斜斜地靠著沙發背,目光看向了遙遠:“我第一站去了越南,廣西邊境,在那裡遇到一個化名蔡興才的男人,後來放火燒死一船同行的人,我告訴他在這裡走私不算什麼,回粵江市、駐紮海港,那裡才是發財的黃金地。”

“張富青?”

樓吉沉默幾秒:“他是個狠人。”狠人能成大事,也能成為他計劃裡的棋子。

所以張富青和林朝期的合作尤為順利,當中有樓吉牽橋搭線,一張籠罩粵江市、甚至整個大灣區的犯罪大網由此編織而成。

“這張網是宋先生的犯罪之網,也是囚住他的蜘蛛網。”

李瓚:“你知道編網的過程害死多少人嗎?”

“我沒得選。”樓吉歎氣:“我沒得選,不是我也有其他人,索性我來。網沒編織成的時候,他就害死很多人,連警察都敢堂而皇之的謀殺,在中國的地盤,在我們的地盤!你明白他有多狂妄囂張!有多狡猾嗎!”

“你看港城沒有我插手,也禍害了不少人。”

“港城是怎麼回事?他究竟什麼目的?”

“我以為他的目的是粵江市,港城和澳門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選擇,現在才知道他的根基、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確定是港城。想想也是,無論地理位置、曆史原因還是政治製度,港城毫無疑問都是最適合的地方。”

“他想和港城的資本鬥,用毒1品和槍1支搞亂民生,迅速解決一批不為他所用的官員,扶持自己人上位,以最快速度奪權,再搞亂經濟,做空港幣,重現一次1998年的亞洲金融危機。”

98年亞洲金融危機,始於做空泰銖,終於做空港幣。

“當年索羅斯操控港城金融,做空港幣,有人保守估算他掙了將近400億,二十年前的400億,而現在宋先生要在400億的基礎上翻五番。”

“當年能做到做空港幣是有諸多原因在身,現在局勢穩定,國家強大,再想做空沒那麼容易。”

“所以他要從下往上,動搖港城的民生、政治和經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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