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玉京城萬家燈火。
因為“逢魔時刻”即將來臨,逗留在外的人流減少,但是依然時有行人經過。
各個街區的分界線上堆滿了白色的玉質椎體,那是用來加固局部法陣的,若有魔物出現,能夠儘量將它們圈定在一定範圍內,以便巡防隊滅殺和查找空間漏洞。
說是要去“漪蘭舟”找人,但那天花舫也有毀損,即使還停在迎仙橋那裡,上麵大概也沒什麼人在。
兩人出了小院,也不走正路,有林過林,有牆翻牆,直線奔向最近的府牆。
付家明樁暗哨的守衛都熟悉這兩位郎君的習慣了,冒頭出來看一眼,就又縮回崗位上去,連問都不問一句。
麵前就是灰白外牆,兩人正要越過去,付明軒忽然向身側抓了一把,撈出一張傳訊符。上麵封了付家的標記,一路過來也沒有被攔截。
付明軒一掃內容,臉色變得有些微妙,將還沒完全消失的傳訊符拍到燕開庭掌中。
這道傳訊符發送人竟是秦江,想是他找客院管事要了付家專用的空白符,又將內容寫入。他行事這麼大方,顯然回去後想通了,將中間人的信息提供了出來。
燕開庭隻來得及從一閃即逝的符文中看到一個名字,“花神殿”臨溪。
燕開庭一抬頭看見付明軒的眼神,臉色也變得微妙起來,沉吟道:“那個是雛兒。”
付明軒立刻微笑,道:“很好,你沒吃虧就行,否則要讓沈容照重新補份禮物過來。”
說話間,兩人翻過了府牆。
燕開庭心情有些不能描述,忍不住問:“‘花神殿’弟子,呃,這麼……”他一時找不到形容詞。
付明軒隨口接道:“奔放?花朵結果就要授粉,雙修也是大道之一。不過就臨溪那程度,還敢拿來一女幾送,我看她們現在不僅得罪了沈容照,還得罪了秦江。”
付明軒抬頭看見燕開庭臉色,立刻補救道:“看吧,就連我的兄弟你,都看不上她。”
燕開庭覺得他越描越黑,試圖將對話拉回重點之處,“那麼胡東來一開始就勾結的幕後勢力,是否就是‘花神殿’?”
付明軒想了想道:“我對‘花神殿’不太了解,她們有和各個勢力聯姻的傳統。不過姐妹之間都會有口舌,連襟互相打起來也不奇怪。所以倒不好說背後隻是‘花神殿’一兩個人,還是代表了整個勢力的意誌。”
這麼一說,燕開庭也聽明白了,玉京城林林總總大小世家和勢力,幾百年下來,相互之間盤根錯節,不拿譜係的話,轉彎抹角的姻親關係連家主都搞不清。說到底,所謂關係都建立在利益之上。
付明軒火上澆油道:“所以,女修可不能輕視,以後你出去曆練,憐香惜玉要擦亮眼睛。”
女修的天賦和悟性總體上與男修沒太大區彆,但在戰修一途上卻有先天性的身體限製。
如果不是名門血脈,能一開始就靠法修方麵的秘法來拉近整體戰力差異,而是走傳統途徑,邊鍛體邊修法,以尋求領悟神通的機緣,在早期總會比男修要差些,尤其秘境探索這類曆練中,體力上的短板特彆明顯。
修道一途,若不安於普通人生活,進入真正修士世界,那競爭是極為慘烈的。為了不被欺負,也為了在最短時間內拉平天生的差距,一些相貌姣好的女修,難免要用自己的這個“天賦”去找一找捷徑。
畢竟風月大道、雙修大道,都是三千大道,明明白白寫在道典上的。
可捷徑是找到了,值得被攀附的“捷徑”本身就是首屈一指的強者,沒有人是傻的。況且喜新厭舊人之常情,甚至喜新本身這個“喜”字可能都比較虛妄。
最終能混得開,爬上去的女修,無論有沒有走捷徑,堅忍耐力算計,大都遠勝同階男修。也就是說,凡是出來行走九州的女修,都不好惹!
燕開庭聽完,暈乎乎的,感覺又像是被上了一堂課,點頭道:“哦,我記得在哪本書上看過,劍修最強的是無情殺戮大道。行無情道者,忘情於血親、道侶、友儕,無懼無怖,心如磐石,堅不可摧。”
付明軒挑了挑眉,沒打斷燕開庭,示意他說下去。
燕開庭道:“情之一道又有雲,先能極於情,才能儘於情,方可忘於情,又需不被虛妄所迷,終成無情道。看你對女修的脾性如數家珍,難道正從男女之情入手不成?”
付明軒再忍不住,在燕開庭腦袋上鑿了一記,道:“你看的哪家邪法?照你之言,情道有三,我走第三條路好了。直接把你斬了,也就道法大成。”
說罷,付明軒懶得再費口舌,轉身就向西邊街區遁去。
燕開庭捂住被敲的額頭,連忙跟上,踩進付明軒那道隱去大半身形的遁光中,兩人一起往“漪蘭舟”的陸上居所而去。
那陸上居所名為“伴山園”,建在仙迎橋附近街區裡,是一座林木婆娑,規模不大,但十分雅致的庭院。
其名取“漪蘭伴山”之意,整座庭院由人工假山、人工湖泊、草本蕙蘭構成,不像北地風格,反而有七分南邊州陸溫婉之意。
兩人沒走正門,既然是來查探敵情,自不可打草驚蛇。以他們的修為,“伴山園”那一點點用來防賊的警示陣法毫無作用。
燕開庭對這裡最熟悉,進去後,就由他帶著徑自摸去後麵的小軒樓。那是臨溪平時居住的地方。
兩人仗著付明軒有“障眼符”,這玉京城裡沒幾個人能破解,於是堂而皇之地蹲在一座象鼻形假山頂上,居高臨下看著小軒樓二樓裡的無限春光。
二樓最靠東側的大房間占了整個二樓的一半空間,看陳設應該是臨溪的臥室,隱約可見大床掩在一扇八開的描金花鳥屏風後。
這時屏風上投射了兩個糾纏在一起的影子,舒臂轉腰,配上仿佛帶有韻律般的喘息嬌聲,猶如一場舞蛇人撥弄下的蛇舞。
舞蹈的場所不在屏風後的床上,而是屏風之前,南窗之下的一張榻上。
於是從這個角度看去,時不時有抬起的一條玉臂,拱出的一抹柔膚印入眼簾。半遮半露的那點風情,比整隊回旋舞娘的熱情還要勾人,就像是可以握在手心中把玩一樣。
最有意思的是,那是兩個女子。
燕開庭目瞪口呆,半晌才撓了撓頭。
付明軒塞了一道傳訊符給他,“是臨溪?另一個是誰?”
燕開庭手上的動作有點僵,回了一道符,“是。不認識。”
“全殺了,還是全收了?”
“不要吧……”
屋子裡的嬌聲開始節節拔高,已入佳境,將至巔峰。而假山上的兩名旁觀者。則像是小時候在課堂上傳字條般,旁若無人地聊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