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庭會議(1 / 2)

拿起銅鏡,照著身上,乳白色緞麵長袍,衣領袖口金絲海浪紋,足蹬牛皮履。

雖然說不上風姿俊美,但也不失身材挺拔,器宇軒昂,實實的翩翩佳公子一枚。

隻是平日裡嘴唇上麵那黑絨絨的須毛不見了,略顯的年輕了幾分。

滿意地放下銅鏡後,又好奇地打開立櫃門看了看,除了一些女人用的梳子、首飾、衣服、編織品外,有一把紙折扇。

陳望心想,魏晉名士,清談玄學,詩詞歌賦,怎麼也得有個扇子。

於是,抄在手裡,大踏步走出了房門。

出了門,是一個長廊,往前走還有一道門,推開後,眼前不由得一亮。

啊!這崇德宮竟是整個台城的最高處。

整個皇宮儘收眼底,大小宮殿錯落有致,巍峨聳立,青磚黛瓦。

不時有宮人、宦官穿梭其中。

遠處巍巍的覆舟山,橫臥東南方,半隱半現在晨霧中。

東方一輪紅日已經懸掛半空,光芒灑在各座宮殿之巔,紅色和灰黑色瓦片融為一體,顯得莊嚴肅穆。

陳望深深地吸了一口仲春的新鮮空氣,慢慢地吐了出來。

心潮澎湃,喜上眉梢,不禁吟哦起來,“層台飄渺壓城堙,倚杖來觀浩蕩春。”

邊手搖折扇,向前走去。

來往的宮女、宦官並沒有因他而停歇,好似習以為常,視若不見。

他走來走去,也沒找到走出這裡的門在哪。

欲待找人問問,又恐被人覺得他有什麼異常,隻好裝作閒來無事,來回溜達。

圍著崇德宮轉了大半圈,才看見崇德宮的大牌匾和下麵的正門,於是邁步上了台階。

走到宮門口,忽然聽得裡麵有人的說話聲。

於是,陳望放緩了步伐,躡手躡腳地走到了正門外。

趴在門口,仔細傾聽了起來。

“太後,事關重大,臣等拿不定主意,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才來崇德宮,請您示下。”一個斯文而又恭謹的聲音說道。

陳望心中不由得八卦起來,找褚蒜子拿主意,這會是誰?

於是撅起屁股,俯下身子,臉龐緊貼著宮門之間的縫隙眯眼看了進去。

中間座榻上端坐著昨晚那個絕色美婦,身穿刺繡瑞草雲雁廣袖雙絲綾鸞衣。

雪白的鵝蛋臉上神色憔悴,又增添了幾分憂愁,這是褚太後。

她的左邊是穿黑袍龍紋,戴著珠簾的年輕人,雖看不清模樣,但敢穿龍袍的,那一定是東晉第七位皇帝司馬奕了。

右邊正襟危坐是正在說話的,身穿紫色官服,極具文人儒雅風範,清瘦英俊,三縷長髯的中年人。

他旁邊還有兩個人,一個穿著較為特殊,極其考究的乳白色繡金色花紋服飾,短打扮,乾淨利落,身穿魁梧,豪邁英武,微微絡腮胡須的中年人。

另一個是位身穿紫色官服的年輕人,皮膚白皙,嘴角上揚,劍眉入鬢,神態較為恭謹,一直微微低著頭,做傾聽狀。

還未待褚太後開口,白衣中年人甕聲甕氣地大聲道:“哎呀,六弟,有什麼不能做主的?你總領中書監,該查就要查嘛,柏傑之死明明是那邊人所害。”

說著,他抬手向西邊指了指。

陳望暗笑,他這是不敢說出是桓溫,西方嘛,都是桓溫的地盤。

心中暗忖,“六弟,總領中書監。”

這一定是當朝宰輔,現在為琅琊王的司馬昱了,他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大晉清談名士領袖。

這個白衣中年那一定是武陵王司馬曦嘍。

這個時代,晉元帝司馬睿隻有倆兒子尚且健在。

而且皇帝司馬奕沒有子嗣,隻好從宗室中找一個儲君立為琅琊王,也隻有比司馬奕還長著兩輩的司馬昱了。

晉朝的規章製度倒是頗有些現今漂亮國的正副總統一般,無論如何得立一個皇儲,以備不時之需。

而頗有江湖武俠豪邁性格的司馬曦從小喜好舞槍弄棒,演習兵法,且從來不參與朝政,與世無爭。

這麼說這裡麵坐著的都是東晉集團控股有限公司的董事局全體成員了。

董事會主席司馬奕,首席執行官司馬昱,名譽董事長褚蒜子,董事司馬曦,還有一位是……

隻見司馬昱劍眉緊蹙,長歎了一口氣,“唉……”。

然後,不再言語了。

陳望心中不禁詫異,這位清談領袖司馬昱製衡桓溫二十餘載,明爭暗鬥,用儘一切辦法儘力使桓溫不得大展拳腳,竭力扼製荊州派的勢力擴張,現如今怎麼如此不堪了?

司馬昱曾經啟用了國丈褚裒,大名士殷浩、謝尚、謝萬以及現在自己這個“父親”陳謙來對抗桓溫。

前四人都是清談名士,讓他們搞辯論比賽,他們可以辯上各三天三夜不停歇,但論帶兵打仗,卻是門外漢。

一一被胡人打的一敗塗地,損兵折將。

尤其是褚蒜子之父大名士褚裒,在永和五年(公元349年)誓師北伐石趙。

創造了未經一戰,帶領十萬大軍從沛縣千裡逃到京口的曆史紀錄。

而且還扔下了跟隨他準備南渡的胡占區晉人百姓,足足二十多萬,拋棄在淮水北岸,儘遭追擊而來的羯人屠戮。

此次北伐,褚裒甚至連石趙羯人的麵都沒見過。

隻是前鋒部隊遇到埋伏被石趙大將李農圍殲,他就撒丫子跑了。

跟桓溫鬥了一輩子的司馬昱,如今明顯是膽怯了。

隻見褚太後輕啟朱唇說話了,那吳儂軟語的聲音猶如潺潺流水般舒緩,又如鶯啼鳥囀般清脆,像一隻小手在搔弄著人的心房。

“琅琊王,莫要焦慮,為今之計應先派一重臣攜名醫火速趕往洛陽,救治太尉,穩定民心,再聽取太尉的意見,由他或者朝廷派人查辦柏傑一案。”

一席話簡潔明了,絲毫不拖泥帶水。

陳望心中暗歎,唉,一個國家的大事,一般大老爺們竟要讓一女流之輩來決定。

但轉念又一想就明白了。

皇帝和司馬昱這些人也不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但他們不敢公開發表自己的意見,怕引起桓溫的不滿,隻好讓褚太後來出這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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