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宦官在暖輿旁正和一個綠衫少女熱火朝天地說著話。
見陳望走過來,少女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微露貝齒,白嫩的腮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竟和褚太後有幾分相像!
“嗨,陳望,你小子怎麼跑回來了?”
“咳咳,你是……”陳望一見美女就緊張,支吾著道。
“你個傻子……”小姑娘收起笑容,撇嘴嘲諷道:“才病了幾天竟然什麼也不記得了。”
小宦官在旁提醒道:“此乃前安西將軍謝奕之女,仆射大人侄女謝道韞啊。”
“啊……”陳望吃了一驚,這是褚太後的外甥女,怪不得這麼像。
不由得仔仔細細開始打量起謝道韞。
隻見她十五六歲的樣子,漆黑的長發盤成高聳的雲鬢,清麗脫俗的容顏,如玉般光潔無瑕的瓜子臉,淡月般的柳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似乎正說著綿綿情話,眼中透出的似水柔情令人心跳。
渾然天成的綠衫褶皺,無風時像一泓秋水般明淨清澈,如山溪陡然直瀉,遇風則迅即飄舞舒展開來,其變幻出的曲折交叉或順向逆轉的美妙的線條,構成了無聲的樂曲,有聲的詩篇……
“美,真美,美女啊……”陳望看著清麗脫俗的謝道韞,腦子飛速轉動,這可是東晉第一大才女,被世人稱為“詠絮之才”, 與漢代的班昭、蔡文姬等人齊名的中國古代才女代表人物。不曾想穿越而來兩天,竟然在這烏衣巷中巧遇。
但轉念又一想,前麵就是謝安的府邸嘛,因謝奕已死多年,看來謝道韞就住在謝安這裡了。
看著陳望呆呆地望著自己,嘴角邊竟然流出了口水,謝道媼輕啐了一口,揶揄道:“呸,你看什麼看?小小年齡一副輕狂之徒的樣子!”
“呃……”一陣少女體香隨微風飄過陳望鼻端,他誇張地像一隻迪斯尼動畫片中追逐香腸氣味的沙皮狗一般,猛力地忽閃著鼻翼,邊擦著嘴角邊道:“謝姑娘,你好,你好,簽個名唄。”
不成想謝道韞抬起皓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揪住了陳望的耳朵,裝作惡狠狠地道:“簽什麼簽,你個大呆瓜,莫不是真傻了不成?”
耳朵吃痛,陳望搖晃著腦袋,試圖擺脫這隻小手,連連叫道:“哎、哎,哎呦,痛……”
“快叫好姐姐,饒命。”
“好姐姐,饒命啊……”
謝道韞這才鬆開了手,恢複了燦爛的笑容道:“還敢不認識我?”
陳望手捂著耳朵,看著謝道韞沐浴在晨光裡的俏臉,充滿著明媚,帶著一股發自內心的喜悅。
她的美貌與笑靨就像這冉冉升起的紅日一般,耀花了陳望的眼睛,讓他不敢抬頭正視。
陳望躲閃著謝道韞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低頭道:“不敢了,不敢了。”
“哎!聽說你要去洛陽?”
“啊,是,謝姑娘——”
話音未落,謝道韞又抬手作勢要擰陳望耳朵。
陳望忙改口道:“姐姐有何賜教?”
謝道韞滿意地道:“這還差不多,現在記憶恢複了?”
陳望狠狠地連連點頭,心想,她也知道我的外號“大呆瓜”,想必是她也在國子學跟隨孫綽學習的。
遂道:“姐姐容稟,我父病重,奉太後和陛下詔令,隨王尚書一起趕赴洛陽探望。”
謝道韞翹挺的小鼻子裡發出不屑地聲音道:“哼,我昨晚就聽叔父(謝安)說了,問你隻是看你的態度如何。”
忽然,她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大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盯著陳望,不說話了。
陳望著實有些慌了手腳,現實中根本就沒有哪個美女如此看過他。
要知道他們班才僅僅有兩個女生,整個機械學院也就幾十個,而且連普通美女都算不上。
良久,謝道韞眼圈泛紅,朱唇蠕動著輕聲道:“我一早準備去桃葉渡尋你,剛出門看見宮中的暖輿,才知道你回府了,你……你何時回京?”
唉,這女人啊,怎麼臉變的比六月天都快,忽然又是一副心痛不已的小女子模樣了。
不過她黯然神傷的樣子也是令人愛憐不已的。
陳望再傻也明白了其中奧秘,分明是謝道韞對自己有超越了小學同學之間的友誼嘛。
嘿嘿,陳望暗笑著穩定心神,麵上也現出幾分沉痛地樣子,歎息道:“唉……我也不想走啊,一則家父病重應去探望,二則朝中實在是無人可派啊。”
“我聽阿叔說了,太尉的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無人能穩定大晉北陲百萬軍民之心,你去也是好的,不過,不過……”說著,謝道韞再也忍不住了,潸然淚下,哽咽道:“我不想讓你去……”
陳望又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安慰才好,沒有經驗啊,他支吾道:“姐……姐,我……”
一時陷入了僵局,無人再說話,隻有謝道韞的低頭抽泣聲。
小宦官忙輕聲道:“公子,咱們該走了,彆讓王尚書久等啊。”
“呃……”陳望不知該擁抱一下,還是該拍拍謝道韞的肩膀,搓著雙手一時不知該放在哪裡,竟脫口而出道:“人生不止有眼前的苟且,還有詩與遠方嘛。”
謝道韞抬起梨花帶雨的俏臉,秀挺的俏鼻泛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看著陳望,有些淒楚地道:“苟且,詩與遠方……你遠離父母,孤身在宮中甚不如意,但北邊兵荒馬亂的,遠方哪有詩?隻有征戰和殺伐。”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陳望於心不忍,隻得硬著頭皮輕聲安慰道:“姐姐,我很快會回來的,你放心好了。”
謝道韞臉色舒緩了一些,眼睛依舊未離開陳望的臉,咬著銀牙,脆聲道:“你要是一個月不回,那我一定會去洛陽找尋你。”
陳望鼓起勇氣,儘力做出一諾千金的鄭重樣子,斬釘截鐵地道:“為了姐姐,也要爭取儘快回來。”
陳望加了個“爭取”二字,但在一千七百年前,人們還是淳樸重諾的,絲毫沒注意到這種模棱兩可的字眼。
小宦官在一旁一臉鄙夷地把臉扭了過去,心道,肉麻啊肉麻。
謝道韞噗嗤一聲,破涕為笑,花枝亂顫,道:“嗬嗬,你病了一場,比以前倒是嘴甜了啊。”
“弟,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說。”陳望一本正經地道。
“好,那你要是一個月不回來,我就求見太後,親自去洛陽把你抓回來,到時候小心你的狗頭!”謝道韞嬌嗔著,用蔥白般的手指按在陳望的腦袋上道。
陳望按捺住想要把這隻白嫩小手握在手裡,好好撫摸一陣子的欲望,人家頂多才十四五歲,未成年少女嘛。
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麵現莊重地繃著嘴唇,點了點頭。
“快走吧,”說著,謝道韞俏臉一紅,從胸襟裡掏出一個手帕,飛快地塞進陳望的手裡。
然後,嬌軀一扭,轉身向烏衣巷深處跑去。
陳望看著這個淡綠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呆呆地出了神。
“公子?公子!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