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互相回憶著國子學的美好往事,傾訴著個人的遠大誌向,懷念著先輩如劉琨、祖逖、陶侃、陳謙等人的豐功偉績,頻頻舉盞痛飲。
不知不覺已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因為古代的酒沒有經過蒸餾,隻通過酒曲釀造,然後封壇三個月即可飲用。
所以酒的度數不會很高,相當於現在的十度左右,因為未經蒸餾所以有生糧味道,為了提高口感還會加上一些水果如葡萄、楊梅之類。
酒到酣處,羊曇提議道“以前在國子學,孫綽師傅最看重望兄的詩詞,今日何不來一首助興,大家覺得如何?”
眾人欣然同意,紛紛叫好。
陳望也是喝得高興,剛剛和身邊的王忱爭論了一番桌幾剛上的白玉丸子湯。
丸子是用羊肉做成,裡麵加了一些晶瑩剔透的冬瓜,但膻味太濃,應該加一點點醋才能去膻氣。
但陳望覺得這才是羊肉最正宗的味道,在現今社會中哪能吃到這樣的羊肉味道。
於是他咽下羊肉,放下調羹,抓起布巾擦了擦嘴道“那不才就用這道白玉丸子湯做一首詩如何?”
“俗,太俗,裡麵應該,應該帶上十五之夜風光才好。”謝琰在旁醉醺醺地道。
陳望略一思忖,學著孫綽講課的樣子,搖頭晃腦,吟哦道
“舉城處處慶上元,
曲歌燈火表心歡。
天寒難鎖新春意,
聚豐喜嘗白玉丸。”
話音一落,眾人興奮地鼓掌大喊道“好詩,妙詞!”
隻聽有人怒斥道“什麼人在此聒噪,壞我等上元賞月心情!”
眾人趕忙停止了喊叫,循聲四處搜尋。
不可能是兩處隔壁發來的聲音。
王忱用手指了指樓上,大家雖然有點喝高,但還是默然了。
陳望不解地問道“樓,樓上是為何,何處?”
王恭蹙眉道“聚豐樓頂樓是貴人所在,一般人是訂不到樓上座席的。”
“貴,貴人?什麼樣的人算,算是貴人。”陳望喝得有些口齒遲鈍,問道。
郗恢一直在往嘴裡填著美食,好像沒有停歇過,他嗚嚕著道“比如他老父五兵尚書大人,還有他父親藍田侯,當然還有瑗度他家的仆射大人嘍。”
“哦……那我們小點聲。”陳望把手豎在嘴唇上,做了個安靜的手勢,他是最不願意今晚被外人發現的人。
大家不敢再大聲喧嘩,但又影響了今晚喝酒的氣氛。
忽聽隔壁幾名客人出了客房,向樓下走去。
馬上有店夥計過來清理了房間衛生。
少頃,又有幾名客人進了隔壁客房。
庾楷笑著高聲道“聚豐樓生意可真是好,都排著隊進,幸虧我今日上午派家人預訂了。”
“迅文,你小點聲,說不定樓上是當今聖上微服私訪。”殷仲堪神秘兮兮地道。
眾人噴飯,一起拿起桌幾上的布巾扔向殷仲堪。
殷仲堪趕忙從座榻上跳起來躲閃,跳著跳著看到了隔壁房間剛來的幾名客人。
仔細端詳了一番,趕忙學著陳望的手勢也在唇上豎起了食指。
郗恢邊吃著羊肉丸子邊不屑地道“難道真是聖上到了?”
“哈哈,”殷仲堪輕聲笑道“比聖上還要意外……”
“哦?”羊曇頗為詫異,站起身來就要走過去看。
殷仲堪趕忙將他拉了回來,輕聲道“小心,若是隔壁幾位發現我們在,恐我們今晚要受責罰嘍。”
包括陳望在內所有人心頭一沉,畢竟各人家教甚嚴,都是世族出身的官二代或者官三代,從不輕易招搖過市之人。
於是,眾人皆不做聲,默默地傾聽隔壁動靜。
隻聽一女子聲音綿軟地道“唉,沒想到今晚青溪這麼多人,擠了我一身汗。”
又聽另一女子聲音清脆如黃鸝一般高聲叫道“店家,還不取酒來?”
除了陳望之外,眾人齊齊望向了王恭。
王恭本就不喜言笑,頓時麵若寒霜。
端起身前桌幾上的酒盞,仰脖一飲而儘。
陳望不解地問道“你們看他作甚?”
謝琰低聲道“你連這個都聽不出來?這是孝伯的阿妹王法慧啊。”
“哦?”陳望不由得心頭一喜,情不自禁站起身來,要過去看看。
這是王法慧,陳望數度夢中出現,可謂是魂牽夢繞,就算是白天有時候都會想念之人。
但隻見過一麵,在記憶中都漸漸模糊起來,借著酒勁一定要再溫習溫習。
剛剛站起,隻聽隔壁又有另一個聲音響起,
“唉,早知道今晚人這麼多我就不出來了,方才竟有狂徒在我身邊擠來擠去,好生無禮。”
話音一落,眾人目光又望向了謝琰,輪到謝琰麵露不快之色了。
這不正是謝道韞的聲音嘛。
陳望掩嘴,不懷好意地笑道“瑗度,瑗度?你怎麼不說話了?”
謝琰哼了一聲,也是將盞中酒一飲而儘,由於飲地太快,咳嗽起來,抓起布巾擦了擦嘴,不悅地道“出來賞月倒也罷了,女子也出來飲酒作樂。”
郗恢問道旁邊的王忱,“方才第一個說話的女子為何人,我怎麼聽不出來?”
“你想想還會有誰?”王忱得意地反問。
見眾人不做聲地望著他,又自問自答地道“是吳郡張氏的,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