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奕抬頭看去,這才看見田孜站在竺瑤身後,正愁眉苦臉地歎著氣。
可算看見熟人了,他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地大聲喊道“田孜,田孜!此是何意?太後知情嗎?快令他們退下,我要見太後!”
田孜扯著公鴨嗓子,耷拉著眼皮,一邊搖頭一邊哀歎道“陛下,此三人為何在陛下龍榻上?此情此景,你讓老奴,咳咳,唉……”
司馬奕明白了,這一天終於到了,原來如此。
從去年秋天開始到現在,建康傳聞他患有“痿疾”和親近男寵愈演愈烈。
楚相龍他們告訴他這件事情,他並不以為意,自己雖然不能證明給彆人看到底“行不行”,還有喜好男色之事,但清者自清嘛。
皇子是自己的親子無疑,而楚相龍等三人是自己過命的兄弟!
他們對自己忠心貫日,生死不渝。
謠言止於智者,時間一久,謠言自會消失。
雖然我不喜好女色,但我是個正常男人,雖然我有三個近侍整日陪伴,但我們是從記事起就形影不離的朋友,絕不是什麼淫亂胡搞。
今天明白了,原來這一切都是出自於桓溫!
司馬奕兩隻眼睛瞪地極大,惶恐不安的臉龐上,透出難以抑製的絕望之色,他極力遏製著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撐在床榻上的兩隻手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著,大聲喊道“我要見太後!我要見太後!”
竺瑤英俊的臉上帶著不屑,嘴角一撇,冷冷地道“陛下哪裡都不能去,把他們帶走!”
甲士們把楚相龍等三人架了起來,向外就走。
楚相龍邊走邊掙紮著轉頭喊道“陛下,我們被奸人算計,他們這是謀逆!還望儘快找太後、琅琊王做打算,事不宜遲——”
還未說完,被身邊兩名甲士一頓老拳打在臉上,頓時口鼻綻開,血流滿麵。
司馬奕耳裡聽著朱靈寶、計好哭喊的聲音漸漸遠去,肝腸寸斷。
待他們走後,竺瑤和田孜這才躬身一揖,轉身出了徽音殿。
隨著“嘭”地一聲,大門被重重地關上了。
司馬奕一雙腿抖動得難以站立,整個人都軟了下來,漸漸癱倒在床榻之上,眼裡湧出無聲的淚水。
不知過了多久,徽音殿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司馬奕從睡夢中驚醒,發現天光已大亮。
昨夜的酩酊大醉令他昏昏沉沉,發生的一切猶如夢裡一般。
他搖晃了一下沉重的頭顱,抬頭望去,一個黑影走了進來,身後敞開的大門透進些許光亮,讓他更看不清來人。
待走近些,他才看清了,是散騎常侍劉亨。
“卿有何事?”司馬奕聲音嘶啞地問道。
“啟稟陛下,奉大司馬之命,臣來向陛下取……”劉亨猶豫了一下,鼓足勇氣道“取玉璽。”
“劉亨,你,你近前來。”司馬奕撐起胳膊坐了起來,向劉亨招手道。
劉亨躬著身子向前又走了幾步。
“朕來問你,楚相龍、計好、朱靈寶三人現在如何?”
劉亨心中一寒,心道,都到了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他們三人,自己都難以保全了,的確是個無能的昏君啊。
於是口氣帶有幾分生硬地道“楚相龍三人已被太後打入廷尉府死牢。”
“朕,朕,還能見,見他們一麵嗎……”司馬奕顫聲問道。
“不能,陛下。”劉亨帶著冷淡拒絕了他。
“那我能不能麵見太後?”
“也不能,”劉亨果斷而又簡短地回道。
“……”
司馬奕心亂如麻,從床榻上站了起來,走下階梯,來到劉亨跟前,急急地道“你回去稟報太後和大司馬,朕要見他們!”
“陛下,大司馬隻要玉璽,如今文武百官都在太極殿等候。”劉亨慢條斯理地躬身說道。
看似客氣有禮,實則語氣敷衍,帶著公事公辦的冷漠之意。
司馬奕慘白的臉上沒有了血色,此時已經精神瀕臨崩潰,他手指著大殿旁的櫃子高聲喊叫道“在那裡,就在那裡!劉亨,你儘可拿去!但朕要見太後,見眾朝臣,朕並非謠言說的那樣!”
劉亨趕忙快步走過去,從櫃子裡取出沉甸甸的玉璽匣子,抱在懷裡,走了回來,躬身道“陛下,昨夜田大人和竺將軍以及眾多軍兵都看到了,太後……”
“太後怎樣?”司馬奕瞪大眼睛,雙手搭在劉亨肩上,臉對臉地大聲問道。
劉亨趕忙往後退了兩步,心道,哎呦,他還真是好男色哦,說話都快嘴對嘴了,以前怎麼沒發現呢。
擺脫了他的雙手後,死死抱住玉璽道“太後已心灰意冷,不想再見到陛下了。”
司馬奕緩緩地坐在了地上,放聲大哭起來,抬頭仰天喊道“太後,太後明鑒啊……不要聽信田孜這個閹宦小人之言,兒臣不是謠傳的那個樣子啊……”
劉亨帶著一臉鄙夷地神情,心道,昨夜你們都被赤身裸體從床榻揪起了,且謠言已經沸沸揚揚傳了大半年了,你早乾嘛去了?
遂冷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向徽音殿外走去。
桓溫接到褚太後的奏章批複時已經到了石頭城,拿到了批複就像取到了蓋了公章的紅頭文件,立刻下了船,把大部隊駐紮在了石頭城。
率一千精銳甲士進了建康城。
當晚就遣竺瑤率二百甲士拿著褚太後的批示進宮,展示給守衛皇宮的殿中將軍毛安之看後,會同田孜一起,抓捕了楚相龍等三人。
第二日一早天不亮,派宮中執事官員挨家挨戶召集了文武大臣早朝。
待文武大臣揉著惺忪迷離的眼睛,進了太極殿後,不禁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