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熙雯轉頭憐愛地看著陳觀道“你呀,整天吃虧還不知道,就是到處說自己的想法,我來問你,司馬道子為什麼昨日又把你當馬騎?”
“我……”陳觀白胖的臉上泛起紅暈,支吾道“兒,兒喜歡道子那個香囊嘛,香氣特彆好聞,他知道了,就說我趴在地上給他做馬騎半個時辰就歸我。”
“你——”陳顧在旁一聽又羞又怒,抬手就要打他的屁股。
陳望趕忙止住,“二弟,切勿動怒,小孩子之間的事兒。”
“哼,還小孩子之間的事兒,我從進了國子學,他們就喊我三呆瓜,就因為兄長的外號叫做大呆瓜。”陳觀撇著嘴,一副不屑地看著陳望道。
陳望伸出手,示意陳觀過來。
陳觀雙手抱在胸前,抬頭望天,哼了一聲,並不理會。
陳望溫言道“三弟,‘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你去國子學是修習學問的,前人之言不可忘,待日後你出將入相,誰還會記得什麼大呆瓜,三呆瓜?”
司馬熙雯也破涕為笑,看著陳觀道“觀兒,你看看你兄長,一出馬就在下邳查獲柏傑一案,虎牢大破鮮卑白虜,舉朝震驚,誰還敢叫他大呆瓜啊?”
“可是,可是,孩兒在國子學還是被昌明、道子二人輕視並欺侮。”陳觀頗為沮喪地道。
陳顧在旁氣憤道“哼,你真沒用,跟他們打啊。”
“所有人都聽他們二人的話,怎麼打?”陳觀爭辯道。
司馬熙雯蹙眉道“你不能去告孫師傅嗎?”
“哎!”陳觀歎了口氣帶著不被理解地口吻道“你們隻是說說罷了,孫師傅他一天在那裡才一兩個時辰而已。”
陳望被這個小朋友的稚嫩口氣逗得又好氣又好笑,心道這是學校霸淩啊,遂安慰道“好好好,三弟,我明日正好進宮,我去找孫師傅說行不行?”
“嗯,你當真能說動孫師傅責罰他們,替我出氣嗎?”陳觀有些不大相信地道。
陳望擦了擦眼角,強擠出一絲微笑來到道“三弟啊,不管怎樣,你記住一點,去國子學做學問為第一要務,大娘方才說的很對,將來你學有所成,出將入相,誰還敢輕視於你?”
陳觀垂首,拱手道“好吧,就依兄長和大娘的了。”
翌日晨,卯時中。
陳望梳洗乾淨,穿戴整齊,來到中堂。
向大娘問了安,與兩個兄弟一起吃了早餐。
然後出了府門,坐上了牛車,由家丁駕駛,旁邊周全步行隨侍,向宮城而去。
魏晉以前,牛車象征著地位低下和貧窮人家。
曾經東漢巨鹿太守謝夷吾春日出巡視察乘坐牛車,而被認為有損國儀體麵,被彈劾後貶官數級。
但自魏晉以來,道家玄風日盛,老子騎牛出函穀,紫氣東來也就是成了偉大的榜樣。
牛也是身價倍增,大家以坐牛車而引以為榮。
尤其牛的步伐從容不迫、步履穩健,在兩晉名士們眼裡是返璞歸真,是大道至簡非常符合玄學所倡導的自然主義。
緩慢、舒適、悠然、靜謐正是名士們所追求的理想境界。
第一次坐在牛車裡的陳望卻是非常不自在,聽著牛蹄子踏在青石板的路麵上,噠……噠……噠……已經一個時辰了。
在這豪華配置的密閉車輿(廂)裡焦躁起來,一會兒坐一會兒躺一會兒趴,又想打開帷幔看看外麵,但終於又忍住了。
畢竟自己坐著的是位列公爵享配的超豪華座駕,現今社會那就是高級領導人乘坐的黑色太陽膜車輛。
不易露麵,恐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牛車停了下來。
周全在外麵敲了敲輢(車輿木板),陳望起身掀開車簾,手搭著軾(扶手),下了牛車。
外麵已是朝陽似火,雖是已過辰時,但已經暑氣難耐,掏出布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向前看去。
遠處就是巍峨聳立的東掖門,門口有兩排禦林軍,戒備森嚴,已經有三三兩兩的朱紫服色官員向裡走去。
於是,整理了一下衣冠朝服,昂首挺胸也隨著走了進去。
剛進了東掖門,聽後麵有人輕聲叫道“廣陵公,廣陵公?”
回頭一看,是已升為秘書丞的謝琰。
遂轉身躬身一揖道“瑗度兄,安好。”
謝琰趕忙還禮道“廣陵公安好。”
二人一起向太極殿踱步走去。
“瑗度兄怎麼不隨仆射大人一起來?”陳望邊走邊對滿頭大汗的謝琰道。
謝琰邊用布巾擦拭著臉邊道“父親每日早走半個時辰,提前去中書監準備前日的奏章和報表,好在朝堂應對。”
“唉,仆射大人披星戴月,日夜為國操勞,真是一代賢相啊。”陳望歎息著讚道。
謝琰一邊同幾個相識的官員打著招呼一邊道“父親已年過半百,體力大不如前,對了,廣陵公這是守孝結束,第一次進太極殿麵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