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可真是太舒服了。
懶懶地躺了一會兒,小環在外麵敲門了,“廣陵公,飯菜準備好了,今天是你第一日上朝當值,譙國夫人和二公子、三公子已經在等您啦。”
“就來,就來。”陳望回道,趕緊起身,穿戴整齊,洗了把臉,出了門。
來到中堂,看見司馬熙雯和陳顧、陳觀已經在座榻上坐好,忙過去施了禮,到自己座榻中坐下。
司馬熙雯仔細打量了打量陳望,隻見他頭戴進賢冠,身穿紫色官服,英姿颯爽中不乏雍容貴氣。
滿意地點了點頭,微笑囑咐道“望兒,快吃飯吧,第一次上朝當值,可彆去晚了。”
“是,大娘。”陳望答應著,端起飯碗喝起粥來。
陳觀邊吃邊問道“大娘,我也隨兄長一起去可不可以?”
“你這麼早去乾嗎?孫博士得等散了朝才能去國子學。”
“坐在牛車舒服嘛,而且還特彆威風。”陳觀笑吟吟地胖臉上充滿了期待。
“胡鬨,你在府裡待著吧,等巳時末在去不遲。”
“大娘,讓他隨我去吧。”陳望邊嚼著雞腿肉,邊道。
“你彆太嬌慣他,他去了又不讀書,在府裡我看著他還能讀一些。”司馬熙雯嗔怪道。
陳觀一臉央求地道“大娘,您就答應我吧。”
“那你去了要好好讀書啊。”陳望笑道。
“一定,一定。”陳觀躬身拱手道。
司馬熙雯看著他矮小的身軀,可憐巴巴地施禮,無奈地笑了笑,點頭同意了。
吃完早飯後,告彆了司馬熙雯和陳顧,拉著陳觀就出了門。
清早的建康街道上行人如織,車轎川流不息,大道兩旁店鋪林立,裡坊之間,各辟道路與各大城門貫通,縱橫交錯,井然有序。
不時有一隊隊甲胄鮮明的官兵走過,整齊威嚴,讓人隨時都能感受到建康乃是天子腳下,天威不容侵犯。
陳望在牛車上倚著靠背,隨著車子的搖晃,閉眼思忖著昨日王蘊說的庾希事情。
陳觀在車輿裡一會兒掀起這邊輿簾看看,一會兒跑那邊看看,不亦樂乎。
庾希,但願他能聽勸,不要衝動,以免打亂自己的大計劃。
但是他跟桓溫的血海深仇,複仇之火能平息嗎?
唉,畢竟是老母,夫人,三個兒子一個女兒,眾多兄弟子侄都被當街斬首。
現在隻剩下他和六弟庾邈,長子庾攸之了。
可憐啊,庾司空(庾冰死後追封司空)這麼一大家子人。
不知不覺中,牛車已進了東陽門到了台城內。
牛車停下,陳觀告辭了陳望,跳下車,一路蹦蹦跳跳地跑向國子學。
繼續向前走了一段,到了皇宮門口的東掖門。
陳望整理衣冠,下了車。
一路跟認識的,不認識的官員們打著招呼,走向了太極殿。
一進大殿門,早有大鴻臚(迎送、接待、安排朝會、封授、襲爵及奪爵削土之典禮)手下屬吏大行令在門口等候。
一見陳望進來,趕忙迎上前躬身施禮道“廣陵公安好,奉大鴻臚之命特在此等候,您的站班位置在前麵。”
陳望回禮道謝,心道東晉的製度還挺完善,對新入職的乾部早有安排。
跟在大行令的身後,穿過眾多文武官員,一直走到了丹樨上。
太極殿上的丹樨分兩段,最頂上一段是皇帝的龍榻和龍案,再下來九層台階有一層小平台,再下去三層台階就是大殿。
桓溫去年廢海西公時就是坐在第二層小平台上。
而平時上朝,這層小平台是為散騎常侍和給事黃門侍郎準備的。
因為這兩個官職是天子近臣,隨時為皇帝起草詔書並傳達旨意的。
陳望向大行令道了謝,站在了丹樨上。
時間不久,大殿中走上一個紫袍年輕官員。
陳望上次上朝沒注意看,隻見他二十出頭的樣子,臉色略顯蒼白,一身的書卷氣裡,清新脫俗,溫文如玉。
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像一對懸掛的珠子,如琥珀般清亮, 給人以精明乾練的感覺。
他來到小平台上,向陳望躬身一揖道“卑職給事黃門侍郎顧愷之,參見廣陵公。”
“啊,啊,顧——愷——之!”陳望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一字一頓地道。
雖然對曆史走向已經失去了記憶,但人物他還能記得,大畫家,三絕聖手,中國人物畫的鼻祖。
顧愷之蹙眉道“廣陵公,有何不妥?”
“沒,沒,想不到在此遇到顧兄——”
“卑職字長康,出自晉陵顧氏。”
“哦,哦,長康兄,幸會幸會啊。”陳望這才想起來回禮。
太震驚了,眼前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史箴圖》,《洛神賦圖》作者。
而現今保存的都是宋朝摹本,前者在英國倫敦不列顛博物館,後者在北京故宮博物院。
“久聞廣陵公大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啊。”顧愷之帶著同僚之間的對話模板口吻客氣道。
陳望又是躬身一揖道“長康兄喊我欣之便可,小弟今日第一次上朝,有不明之處還得仰仗長康兄賜教啊。”
“好說,好說,欣之兄有不明之處儘管詢問卑職,卑職定當傾囊而授。”顧愷之還禮接著道“家父與令尊曾一起效力於衛將軍(謝尚),每每提及甚是懷念,欽佩不已啊。”
“哦……”陳望這個倒是真不知道,遂道“令尊現在……”
“家父常年身體有恙,無力報效朝廷,閒賦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