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沒聽郗超之言,我還有上千甲士在台城內外,白石還駐紮著上萬精兵,但此刻竟然一個人也指望不上了。
桓溫大腦中一片空白,嘴唇不禁哆嗦起來,問道“你,你意欲何為?”
陳望的目光沉靜如水,顯得波瀾不驚,緩緩地道“該到與你算算總賬的時候了。”
桓溫黝黑的國字臉上不禁泛出了青白,心道,他這是今天要殺了我嗎?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勉強擠出幾分微笑來道“賢侄啊,我與令尊共事多年,一起為大晉殫精竭慮,且我侄兒鎮惡,與令姐陳勝譙喜結連理——”
“啪……”陳望一個大嘴巴子抽在桓溫的臉上,也中斷了他再次說下去。
“你休要提及我阿姐,侮辱她的名諱,若不是你,我阿姐怎麼會嫁於那個粗鄙莽夫!”
桓溫記得上一次有人打他耳光還是在五十年前,那是他父親打的,不禁脫口而出怒吼道“豎子……!你不想活了嗎?”
陳望的目光猶如兩把利劍一般,直逼桓溫,手指著昭德殿大門,一字一頓地道“今日,你與我隻有一人能出得了此門。”
聞聽此言,桓溫腦子裡“嗡”地一聲,如遭重擊,暗道,完了,完了,我活了這把年紀,權傾朝野、戎馬生涯三十餘載,竟然陰溝裡翻了船,栽到在這個娃娃的手裡了。
陳望看著默然不語的桓溫,冷笑道“你是不是還在幻想著殿外還有台城那千餘名軍兵來救你?”
說完,他大聲喊道“毛安之何在!”
隻見昭德殿大門“咣當”一聲打開了,從殿外射進來耀眼奪目的陽光令桓溫眼前模糊,眨了眨眼再次看去,隻見有兩個人從殿外走進來。
走近後他才看出,身披金盔金甲的毛安之單手拎著一個人走到近前。
然後把這人扔在地上,定睛一看正是已經五花大綁,披頭散發,嘴裡堵著一塊破布的竺瑤。
隻見毛安之躬身施禮道“稟長公子,台城所有軍兵都在卑職控製之下!”
陳望滿意地點了點頭,溫言道“帶他出去吧。”
“遵命!”說完,毛安之俯身抓住繩索,邊拎邊拖著竺瑤走出了殿外。
一時間,桓溫萬念俱灰,“撲通”一屁股坐在了座榻上。
陳望彎下腰,雙手撐著桓溫身前的案幾,俯視著桓溫的無神紫目道“剛才那一巴掌是替我阿姐打的。”
說完,手如閃電般又狠狠抽了桓溫臉龐一巴掌,惡狠狠地道“這一巴掌是替我大娘打的。”
桓溫被這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還沒等清醒過來,臉上又重重地挨了一記耳光,“這第三巴掌是替我父親打的!”
“你,你,你父之死和我有何關係……”
“若不是你當年派人在建康散播流言蜚語,我父親能下詔獄,遭受酷刑?以至於英年早逝!”
“……”桓溫一時間無語了,這個陳望什麼都知道了,他喃喃地道“陛下呢?我要見陛下!”
“哈哈哈……”陳望仰天大笑道“桓溫,海西公去年要見太後,要見先帝,你何曾讓他見過?你何曾憐憫過他半分?”
他含著淒厲、憤怒的大笑聲在空蕩蕩的昭德殿中傳出了回音,令桓溫更加驚恐不已。
陳望忽地又收斂起笑容,悲憤地道“你心裡最清楚他是被冤枉的,好端端的一個皇帝讓你折磨的現在人不像人,鬼不是鬼,你知不知道,他在吳縣的姬妾生了兩個兒子,都被他丟進水缸裡溺死,隻為成全配合你的那個他無法生育的謠言!”
桓溫鼓起最後的勇氣,嘶吼道“你,你不要忘了,你即便是殺了我,我江陵、夏口還有幾十萬的精兵,十日之內便可抵達建康,蕩平你們這些亂臣賊子!”
“哦?”陳望不慌不忙站直身子,把一隻腳踩在桓溫跟前的案幾上,把手伸向了那名禦林軍年輕將領。
年輕將領趕忙上前,從腰間拔出一把一尺長的短刀,雙手遞到他的手裡。
陳望左手接過短刀,敲打著桓溫的金盔上,右手上多了一個物件,“你來看看,此是何物?”
桓溫眯眼看去,渾身猛然一顫,這不是他那個出生時天降祥瑞的寶貝小兒子貼身玉龍佩嘛。
這是他親自挑選的上好交趾青綠翡翠,並在百日宴上給小靈寶戴在脖子上的。
“你,你,你卑鄙無恥,連小孩子都不放過,簡直是禽獸不如!”桓溫絕望了,聲音已是哽咽起來。
“禽獸不如?庾、殷、曹、劉等多家的幾十名幼兒你怎麼解釋?”陳望連珠炮似的發出了靈魂兩問。
“他們是咎由自取,妄圖謀反!”桓溫繼續嘶吼道。
陳望揮起短刀,“啪”地一聲打掉了桓溫的金盔,在漢白玉地麵上滾了好幾滾,發出了“咣啷,咣啷”的刺耳聲響。
然後把短刀抵在了桓溫的喉嚨處,眸底顯出狠厲之色,怒斥道“到了此時你還嘴硬?這幾家受武陵王牽連,所有一切都是你羅鉗吉網,威逼司馬恬、司馬晃等人發起的構陷讒言,你還敢說我卑鄙無恥?”
桓溫微微蠕動的嘴唇顯得蒼白而無血,卻仍然在艱難地喘息著,滾動的喉嚨間發出一絲嘶的聲音,吐出的字眼微弱而混亂,令人難以辨彆,這使得他愈發地焦灼,神色變得絕望而無助,國字型黝黑的臉上透著一股子死灰之色。
此刻除了眼珠,身體一動不敢動,如果動彈,那柄脖子下麵的利刃就自動滑進了他的喉嚨。
“你,你,殺了我吧。”桓溫粗大的喉結滾動著低聲道。
陳望緩了緩語氣道“放心,你的小靈寶沒死,隻是現如今在我的人手裡。”
“哦?他還活著?”桓溫睜開了眼睛,重燃了活下去的欲火,因為他太想陪著小靈寶多待幾年了,把他培養成一代雄主才能閉眼撒手。
定了定神,桓溫緩緩地問道“陳望,你說吧,你想要什麼,幾州你才能放過我?”
“哈哈,桓溫啊,你也太小看我潁川陳氏了,不管多少州,我如果高興,自取之,何用你來給我?”陳望輕蔑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