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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我當然會相信你,”尹倦之堅聲道,“彆怕。”
不過看到楚玨的眼淚,他還是有些手忙腳亂:“是不是很疼啊,彆哭。”
語調些微失措,手腳不知如何安放,尹倦之給他擦淚:“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和霍宣的賬一時半會兒扯不明白,楚玨的傷也等不起,尹倦之沒再看仍捂著口鼻痛苦低頭的霍宣一眼,帶楚玨離開。
邁巴赫的車門突然開了。
鼻梁骨酸澀得像斷裂,霍宣不顧形象地用手背擦汩汩流下的鼻血,踉蹌地推開車門,嘶聲喊道:“尹倦之——”
楚玨微側微首,看了過去。
這是怎樣的一種眼神啊。
警告,冷肅,隨意一瞥便是罔顧人法的狂丨暴丨分子。
平常高高在上的霍總今日實在“平易近人”,發絲淩亂,麵容破敗,下巴血跡未淨,前襟衣服滿是打架鬥毆過後的褶皺,左邊的上下嘴角有淤青。
如果離得近了,尹倦之大抵能看出,淤青中央有兩個針眼。
不僅如此,他鐵灰色西裝後麵的左胸口全是汙血,隻不過現在被衣服擋得嚴,看不太出來。
和楚玨短暫地對上目光,霍宣嘴唇張著,忘了發聲。
“你總看著他乾什麼?”察覺到霍宣的眼神,尹倦之也下意識地側首朝楚玨看去。
後者垂眼耷眉不敢直視,惶恐地拽著他的袖子,焦急地小聲說:“倦之......我們走吧。”
“好,這就走。”尹倦之柔聲應,同時對霍宣冷然道,“再威脅他你死定了。”
白色卡宴徑自朝醫院的方向飛奔而去。
上次已經知道楚玨的父親在市中心的醫院工作,這次尹倦之說什麼都不敢再帶他過去。
沒受傷和真受傷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尹倦之哪敢兒讓人家爸爸看見兒子受了怎樣的傷害。
就因為談戀愛......
尹倦之眼沉如水,攥著方向盤的雙手不自覺中收緊了。
無論何時醫院都是人滿為患的,消毒水味道很重。
車上沒處理外傷的應急物,尹倦之隻能讓楚玨用乾淨的衛生紙避開傷口擦去血跡,再隨便用衣服按住,防止流血量增加。
傷口深,血小板的凝血功能不夠用。
胡紹明剛結束一場手術,過程與結果都很順利。
重新換好白大褂迎麵碰上尹倦之時,他竟然很自覺地計算了一下離這位“病人”的上次體檢過沒過一個月。
“你現在這麼怕死?不到一個月就來體檢了?”胡紹明玩味道,眼睛掃到楚玨的時候,麵容當即正經,“哪裡有傷?”
“沒空跟你開玩笑,待會兒解釋,”尹倦之把楚玨推給胡紹明,看了看他沒人的科室,放心且不客氣地說道,“你現在好像不忙,麻煩給他傷口止個血消個毒再縫兩針,我直接去繳
費。”
胡紹明說:“行。”
手背的傷不算嚴重,血跡都乾了。胳膊上的兩道傷確實劃得有些嚴重。反正看著挺嚇人。
但這樣的傷在醫生眼裡問題不大,做好處理,止血消毒不縫合也沒事。
不過縫針愈合得會更快。
“縫幾針?”胡紹明問道。
楚玨應:“嗯。”
胡紹明將工具消毒,在傷口周注了點兒麻藥,三十秒後等藥散開,開始穿膚縫合:“這樣的傷會留疤,不過不會太明顯,隻有一條很細的痕跡。”
楚玨:“嗯。”
“會留疤痕啊?”繳費回來的尹倦之聽見這句話皺眉,內疚道,“能祛掉嗎?”
“照顧好點當然能。”胡紹明頭也不抬道,“恢複過程中可以多塗點修複皮肉組織的藥。”
“放心,”尹倦之說,“我一定天天給他塗。”
胡紹明抽空望了他一眼,嫌棄道:“大男人還在乎身上多留幾道傷疤?而且沒留你身上,你怎麼這麼臭美。”
“要不是你在忙,你看我踹不揣你,”尹倦之哼聲道,“我愛美礙著你了?胡醫生你輕點兒縫啊,不要弄疼他。”
這麼多傷都劃出來了,還在乎縫針時的這點痛?
胡紹明服了:“你來?”
求人辦事得低頭,尹倦之微笑,閉緊嘴巴讓他自己發揮。
“你看他麵無表情的他都不覺得疼,你倒矯情上了,”胡紹明看著麵容隻有在尹倦之過來才有片刻鬆動的楚玨,明知故問般道,“疼嗎?”
楚玨悄悄地看尹倦之,低聲說道:“好疼。”
胡紹明:“......”
原來他不是明知故問,他是沒有自知之明。
怪不得三十多了還單身。
“嗤......”沒忍住,尹倦之樂出了聲,並肅然正色地道,“都說了輕點兒。”
僵硬氣悶的微笑當即轉移到胡紹明臉上,說:“你們行。”
尹倦之不想忍了,放肆地說道:“要不是我不會縫針,你看能不能輪得到你。”
胡紹明:“下次彆來了。”
縫完傷口,胡紹明交代了忌口和生活中的注意事項,開單子讓楚玨去拿藥。
尹倦之要陪他一起去,被胡紹明伸手攔了下,八卦地問他現任男友弄出這身傷的原因。
“你先去,我馬上來。”尹倦之衝回頭的楚玨說道,隨口對胡紹明講了緣由。
胡紹明聽得眉頭高聳:“彆人談的是戀愛,你談的是命?”
“我覺得吧,肯定是我太好太有魅力了,”尹倦之大言不慚地說道,“否則怎麼人人都想得到我。你說是不是?”
胡紹明道:“你要臉嗎?每次不都是你追的彆人?”
“我可沒說要動心,可他們不都愛上我了?”尹倦之理直氣壯道,“男人管不住自己的心還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這樣的廢物我才看不上。”
“
絕情。”胡紹明道。
尹倦之疑惑:“我又沒絕到你身上,你不要因為追不到學長就把氣撒到我這裡,我跟你早就已經不是該死的情敵關係了,你說話注意點兒。”
“真那麼不服氣,你有本事去把蘇合掰彎啊,說不定他能把你掰直嘍。”
胡紹明抿唇沉默:“。”
“你受傷了嗎?”他問道。
尹倦之不解:“嗯?”
“唉......“胡紹明哪兒會跟一個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學弟計較當年感情的事,稍顯正色,“不是說霍宣傷你現任男友了嗎?你呢?沒跟著受傷吧?”
聞言尹倦之不再玩笑,眼底覆了沉:“沒有。”
“今天多謝你了,過幾天我會在學長麵前美言你幾句。”他走出科室揮手道,“下次我來體檢的時候見。”
“......”胡紹明隱忍道,“體檢真不用每個月都來。”
—
拿完藥,楚玨安靜地站在胡紹明的科室門外等。
“這麼快就拿好了?”尹倦之一出來就看見楚玨提著藥垂首立在牆邊,眉眼精如雕刻不知在想什麼。
“......嗯,”聽到聲音楚玨連忙回神,抬頭應聲道,“剛剛沒人,不用排隊等。”
“怎麼啦?”尹倦之把他手裡的藥單和藥拿過來,確認有沒有漏拿錯拿,同時對他緘默低落的表情擔憂地猜測,“傷口還是很疼嗎?”
“不很疼,隻有一點,你彆擔心。”楚玨說道,隨後喊名字時音色低下來,“倦之。”
“嗯?”
“你跟......胡醫生是情敵,追的誰啊?”楚玨輕聲問。
尹倦之:“......”
他摸了摸鼻尖,問:“你都聽見了?”
“嗯。”挑明了,楚玨便不再拐彎抹角道,“我還聽到,那個人,是叫蘇合吧,”
“......是你跟我說過的,公司裡的那個蘇媽媽?”
尹倦之:“。”
這種詢問如果放在平常,尹倦之絕對會製止說:“那都是我之前的事了,你現在才是我的全部,所以不要亂吃飛醋。我不想跟現任談前任,那樣隻會讓我們之間有閡,你不要不乖哦。”
但楚玨因為他之前的事——前男友——受了傷,尹倦之心虛自責,竟然半句反駁的話都無法脫口而出。
“那個......”尹倦之垂眼看著楚玨被醫用紗布纏繞起來的手與小臂,虛弱不堪,“昂。”
“你們每天都,在一起工作啊?”楚玨聲音更低,好像比受傷還委屈。
“不是......他業務能力強。他能是公司的一把好手絕對不是因為我們感情上的原因——我們沒有感情,他不喜歡我也不喜歡任何男的是鋼鐵直男,”尹倦之摸了摸楚玨手背的醫用紗布,和皮膚是完全不同的觸感,“我追他都是大二的事了,我現在不喜歡他。我在和你談戀愛,所以當然是喜歡你啊。”
“寶貝兒你彆
誤會,千萬不要覺得我在身邊放了一個前情人什麼的,我和前任真的斷得很乾淨,而且蘇合不是我的前任,那就更乾淨的什麼都沒有了——你手還疼不疼啊?()”
解釋這種活竟然這麼累,尹倦之連忙轉移話題道。
而他根本無法預料,這次的解釋之路一打開,往後便一發不可收拾,走不了回頭路了。
遇到一個前任,隻要不主動解釋,尹倦之都害怕自己的腰和腿變成廢品,再變成破布娃娃。
楚玨說道:疼的。()”
夕陽完全沉入了西方,城市蒙上一層灰,醫院門口更加顯出救死扶傷的神聖,包括無力回天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