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謳風風火火進門, 身後跟著兩排人,那架勢像是來京府抄家一般。
秦謳一挑眉, 身側的小廝就將手裡捧著的任令呈給韓溫。
“從今兒起,我就在這做判官了!”
按規矩, 京府府尹隻有一名,判官則不定員,負責輔佐府尹管理本府事宜。
韓溫見了皇帝的任令之後,禁不住輕笑兩聲, 琢磨著過幾天會不會再塞一個進來,比如那個還在趕往京師路上的齊家長孫齊遠。
“喲,好精致的梅花酥, 韓學士吃的東西就是不一樣,這怕是比宮裡頭的都好吧?”
秦謳說罷要伸手拿一個,轉眸見韓溫用陰冷的眼神瞧自己,猶豫了下,還偏就要拿一塊塞進嘴裡, 得意揚下巴瞅韓溫。
就吃你的,怎麼了!
“親族相盜, 當定何罪?”韓溫隨口一問。
秦謳愣住,三兩口把嘴裡的梅花酥咽下去, 不解地看著韓溫, “你說什麼?”
“親族相盜,當定何罪?”韓溫再重複一遍,語調平和, 不見有一絲不耐煩。
“斬?”秦謳不確定答完,從韓溫冷漠嫌棄的眼神中猜出自己可能答錯了,“這種事我怎麼知道。”
“最簡單的律法都不懂,來做京府判官?”
秦謳才反應過來,韓溫原來是有這後話等著他,“我——”
“諒在秦侯爺家世非凡、年幼無知的份兒上,給你三天。三日後我會派人驗收結果,不許錯一字。”韓溫道。
這韓溫說話太氣人了,先說他家世非凡,偏又說他年幼無知,這不分明在笑話他無能,靠家裡關係才進京府做官。
秦謳恨得咬牙,偏要跟韓溫犟:“我就錯了能怎樣?”
“那就請秦侯爺自行去聖人跟前請辭,臉上還能好看點。”
韓溫說罷,對秦謳報以淡淡一笑,轉即拂袖去了。
楚天忙蓋上食盒,捧在懷裡,走的時候不滿地瞟秦謳一眼。這秦小侯爺太識趣了,居然敢隨便吃公主送給他家郎君的東西。他家郎君最記仇了,以前懶得跟小侯爺一般見識的,以後可就難說了。
“我偏不記,就不記,我還怕你告狀不成!”秦謳氣得跳腳,對韓溫的背影吼。
戴正忙勸道:“侯爺,可不能讓韓溫把這事兒稟告給陛下,他那張嘴能把芝麻大的小事兒說成西瓜大。前幾次侯爺不就吃了這虧?那還是在老侯爺跟前。這次在陛下跟前,肯定了不得了。到時候天下人都知道,侯爺來京府做判官連律法是什麼都不知道,豈不被人笑掉大牙?”
秦謳靜下來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如今在京師,不比在北方,他如果丟人了,定會被全天下人嗤笑。
“好你個韓溫,我就該弄死你!”秦謳氣得兩腮鼓起來,掐腰又大吼起來。
“侯爺,咱們還是先背律法,把這關過了。”戴正繼續勸慰道。
“行吧。”
秦謳回到自己的屋子,瞧見小吏捧來四本厚厚地書冊,嚇得從凳子上跳起來。
“這是什麼?”
“大周律。”
“這麼厚?”秦謳不敢相信地看著小吏。
小吏頷首,不卑不亢地退下了。
秦謳指著書冊質問戴正:“韓溫能把這些書都背下了?”
“一定能。”戴正絲毫不懷疑,“彆說這幾本書了,天下書說不定都被他背光了。”
秦謳扶額頭疼,“我來這是為了收拾那個姓韓的臭捕快,不是來這受罪的!都怪你,出的什麼餿主意。”
秦謳說罷就去踢戴正,踢了兩腳之後,忽然來主意了。
“他這麼為難我,我也可以為難他堂弟啊。去,把那個姓韓的叫來!”
戴正連連附和侯爺這主意好,立刻打發小廝去叫人。
蕭婉正在檔房同柳正照討論福順的案子,忽見一小廝急急地衝到門口,錦環等人攔住了他。
“秦侯爺傳話,你們幾個算什麼東西,有資格攔?”小廝喊話氣勢十足。
錦環本欲繼續攔著,蕭婉這時候出來了。
“有事?”蕭婉問。
“秦侯爺請你過去一趟!”小廝沒給蕭婉好臉色,隨即就抬手請蕭婉走。
錦環、鄭銘等見狀,都努力忍著。真的好多年沒見過有人敢在他們公主麵前這樣囂張了。
蕭婉到了秦謳跟前,剛拱手行禮,就聽秦謳質問自己。
“親族相盜,當如何定罪?”
“小功,減凡人一等;大功,減二等;期親,減三等。”蕭婉立刻答道。
秦謳看向戴正,戴正也不知道,忙去翻閱律法,慌忙找到之後,無奈地對秦謳點頭,告訴他答對了。
秦謳不信了,奪走戴正手裡的書,隨便翻了一頁,再問蕭婉:“捉得逃亡奴婢,不送官司而私賣者,如何定罪?”
“以和誘論,計贓依盜法。”
秦謳:“盜者三犯——”
“三犯徒者,流二千裡。三犯流者,絞罪。”蕭婉搶答完畢,歪頭看著秦謳,“秦侯爺該不是已經來京府做了判官,還未曾熟讀過律法?”
“當然沒有!我反倒是擔心你這種走門進京府做捕快的,是否夠格。”
秦謳真沒想到小小一個捕快居然如此熟悉律法。難不成整個京府,真的隻有他一個無知?秦謳被這個想法深深地刺激到了,想不到自己竟然是這等無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