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深處突然有暗影閃過,速度飛快,輕微的腳步聲完全隱匿於風吹樹葉的嘩嘩聲中。
城西大同街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這裡的客棧要價低廉,許多往來京城的外地人,或省錢或囊中羞澀的都會選擇來此處安置。所以大同街每天都會來來往往很多生麵孔,所有人都見怪不怪了。
從東湖湖畔躥出來的黑影便直奔大同街的同福客棧,不多時客棧後門冒出個人來,謹慎地四處瞧瞧,確定沒人注意後,就飛快地溜到街尾的一家民宅,從後門悄悄入內。一炷香後,宅子正門大開,有一穿著還算體麵的中年男子提著酒壺,騎上了馬,前往朱雀街的開泰酒樓打酒。
這開泰酒樓剛好就是齊遠與牡丹見麵的那一家。
中年男子打酒完畢沒多久,酒樓裡先後出來七八個人,各奔東西,其中有一人回了尋陽公主府。
次日,華陽公主和韓學士執手遊燈會的事兒早已傳遍了京城。
皇帝蕭紹一覺醒來,聽到這消息,當即發怒召,召韓溫覲見,斥他不懂禮儀規矩。
“婚前怎能如此隨意,招搖過市?”
“臣知罪。”韓溫半點不辯解,躬身行禮認錯。
蕭紹看著韓溫那張若冷白玉一般的臉,火氣從心底往上躥,他多年辛苦養育的乖女兒,才沒幾個月就被這張臉給騙了!氣不氣人,氣死個人!
雖然後來聽韓溫解釋他們此舉另有深意,蕭紹的臉色也沒有好看到哪裡去。
“行行行,退下吧!”蕭紹不耐煩地打發走韓溫,就想叫他那個沒良心的女兒來。轉念想,他不能慣著這丫頭,不然她哪裡知道最重要的人是他親爹?
蕭紹心裡合計一番,自己隻要見了她的麵,必定耐不住這丫頭撒嬌,他定然狠不下心。便直奔長春宮,交代庾皇後好生教誨蕭婉。
庾皇後聽著真新鮮了,這還是皇帝第一次跟她鄭重的強調要教育華陽公主。往日她約束蕭婉,皇帝總是橫插一腳搗亂求情,害得她無可奈何。
“陛下舍得了?”庾皇後非要戲謔一番蕭紹不可,“可臣妾卻不敢擔此重任。”
“怎麼?你身為皇後連個孩子都教不了了?瞧瞧她成何體統,快成婚了,還跟男人往外跑!”
“那男人是他未來夫君,正好破了那些不知所謂的謠言,要外人都知道韓家自願皇族聯姻,這於陛下穩固江山大有好處。即便因此傳出點花前月下的趣聞,倒也不沒什麼不好。”
庾皇後對此沒什麼意見,不過皇帝難得起心思教育公主,這機會難得當珍惜。
“其實多學些規矩倒也沒錯,省得將來婉兒出宮更不安分,給皇家丟臉。可就怕這教到一半至最緊要的時候,又一次被打斷,前功儘棄。”
又一次?
蕭紹明白皇後這是在暗諷他,硬板著臉道:“你隻要教他正事兒沒人會打斷!百善孝為先,這孝你可得給她好好教明白了。對了,不僅要教她,還要多派兩個嬤嬤管束她,天天提醒她!”
“臣妾省得。”庾皇後淡笑應承。
蕭婉早上來請安的時候,就被皇後立了規矩,不準她再出宮,令她安心在宮裡待嫁學規矩。
蕭婉乖乖應承之後,剛回到自己的寢殿,就有四個嬤嬤來了,不僅要教她規矩,還要教她女紅。
錦環忙上前討好四位嬤嬤,請她們寬容一二。四位嬤嬤都是皇後精挑細選而來,性子甚至比皇後古板,自然不吃這套。
“公主此為偷奸耍滑,應當先抄寫百遍《女德》,先清正心思。”
“聽起來你們倒是很會立規矩,不過嬤嬤們說要教本宮,總得讓本宮信服。倒先跟我說說這宮規第三十八條是什麼?你們能一字不差地答出來,本宮便去抄寫。”蕭婉問道。
幾個嬤嬤對於宮中禮儀確實都熟爛於心,一直踐行這些規矩,但具體哪一條宮規是什麼她們卻記不太清楚了。這就如老廚子天天做同一道菜,閉著眼睛都能掂量出準確的用量來,但若突然問他做這道菜的每樣用料具體是幾兩幾錢,卻不容易說出來。
四名嬤嬤躊躇看著對方,僥幸覺得四人裡邊總會有一個人知道,結果誰都不知道。
這下在公主跟前被抓了錯處,她們知道以公主的性子肯定不會讓她們好過。
“還請公主賜教!”劉嬤嬤琢磨著她們四人來的突然,公主必定沒有準備。
剛剛公主隨口一問宮規第三十八條,她們是不知道,公主卻也未必知道。如此大家都不知道,就不算太丟麵子。
其他三名嬤嬤都明白,劉嬤嬤的意思,馬上跟著附和,請公主賜教。
“宮規三十八:凡宮殿監等處太監,行路或遇各宮女子,皆讓女子走過再行,不許攙雜爭路。”
蕭婉一字不差地複述完畢,問她們要不要從她這裡重新聽一遍宮規,她早就已經倒背如流了。
四名嬤嬤徹底變了臉色,本想解釋一二,告訴公主她們雖然沒有一字不落的背下宮規條例,但是規矩都懂。
但是不及張口,見公主瞧他們的眼色便知道,即便那麼說了,以公主的伶牙俐齒必然會將她們反駁得體無完膚。
被捉了小辮子的人就是理虧,四名嬤嬤屁滾尿流地逃回到皇後跟前,紛紛磕頭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