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時, 謝鈺帶她混進了皇宮。說是混,其實也是光明正大地走進去, 原本他是要乘轎子去內皇城, 最終備了兩輛馬車。
守城門的衛兵稍微看了一眼皇上的手諭, 裡麵隻提到謝鈺的名字, 本想攔下顧雲瑤不讓進去, 不知怎麼,迎麵走來一位穿曳撒,麵容英俊的小公公。
看到來人是誰的時候,顧雲瑤免不得往後退了一步。
梁世帆眼神冷淡,卻是勾著唇角, 微風一拂,他曳撒的衣擺掀起層層疊疊的浮浪。
謝鈺也看到他,此人原本是楚歡宮中伺候的太監,不知怎麼,近段日子是沒見著他人了。
梁世帆卻顯得很高興, 眼睛也不去瞧謝鈺,直接與顧雲瑤說道:“姑娘這是等得久了吧,咱家特奉皇後娘娘的口諭, 去見公主殿下。姑娘請。”
居然是他來帶路。
而且他怎麼知道她今日要進宮的消息。
但若非他過來,恐怕今日這午門,有心想進也進不去。
顧雲瑤順勢看向了謝鈺, 謝鈺也不太了解情況, 隻覺得她不太喜歡那個小公公。且她今日過來, 是臨時之舉,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曉。
謝鈺溫言笑道:“這位公公……”
還未說完,梁世帆已經打斷了他的話:“咱家可是聽說了,謝大人這是要去麵聖,陪皇上下下棋,和姑娘要去的,不是一個方向。”
他雖是笑著,眼底絲毫沒有笑意,終於望向謝鈺了:“莫非謝大人今日不是去皇上那裡,而是要去看看公主殿下?”
謝鈺微微皺了眉頭,他很想把顧雲瑤護在身後,無論她還需不需要他,也看出了來者不善,顧雲瑤卻搶先他一步,走到他的身前,經過謝鈺身邊時,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他說:“我沒事的,謝謝你,謝公子。”
謝鈺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驀然想到此種情景下,可能紀涼州會更妥善處理。
顧雲瑤走到梁世帆的麵前,看到他的笑臉,越發想到一個詞,就叫做小人得誌。
她一笑,清風正好吹過,耳後有發絲輕輕垂下幾縷。梁世帆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也跟著輕輕一笑,臉上現出了片刻的安寧,隨即卻被顧雲瑤打破了:“我聽說梁公公已經被貴妃娘娘要過去了,怎如今又在為公主殿下效命?”
梁世帆解釋道:“咱家雖然去了貴妃娘娘那裡,但公主殿下對我有恩,咱家這心裡頭,自然還是以公主為大。”
好一個以公主為大,顧雲瑤也不再說什麼了。梁世帆在前麵擺了一個“請”的手勢,她跟在後麵,回頭又看了一眼,謝鈺還站在原地,也不知她剛剛說的那句“沒事”,謝鈺有沒有聽進去。
很快兩個人一起來到壽寧宮中,楚歡果然在等著她。
一見到顧雲瑤,就很高興地走過來。
她已經把顧雲瑤當成了民間所言的手帕交,其實顧雲瑤也何嘗不是,想找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兒和她說說話。
楚歡為人直爽,隻是有些地方需要人正確地引導,人心不壞。顧雲瑤依著她,兩個人順勢坐下來。
楚歡說道:“原先這奴才,還說什麼你今日會來,我當他撒謊呢,沒想到你真的來了。這奴才,還真有點料事如神的味道。”
抬眼看了看梁世帆,楚歡滿眼都是讚賞。
顧雲瑤卻聽出了不得了的意味,她今日前來,竟是在梁世帆的算計之內。且都不知道梁世帆什麼時候回來的壽寧宮!
顧雲瑤心裡惦念著春獵的事,梁世帆一直留在這裡替楚歡敲背揉捏。尋不著時機,顧雲瑤隻能期望於謝鈺在巷子裡答應她的事能夠幫忙做到。她還留有後手,在巷子裡的時候,和謝鈺交代,無論如何幫她傳達讓公主助她混進圍場的意思。
這種事隻有皇家的成員才能夠辦到。
謝鈺雖然想問怎麼了,但看她那麼認真緊張的麵孔,打消了繼續詢問的念頭。
隻滿口答應她,一定會把她的意思帶到。
與楚歡兩個人聊著聊著,天色不知不覺晚了,楚歡還留她在宮中吃了頓飯,後又叫梁世帆送她回午門乘馬車回去。
顧雲瑤走出壽寧宮,還想著獵場的事,謝鈺注定去不了,他才是一個正六品的翰林院小官,心裡的焦躁越來越強烈,以至於梁世帆何時走在她的前麵站定,她都沒有察覺。
兩邊是一眼望不到儘頭的朱色宮牆,不知不覺被他帶到了不知道是哪一個地方的角落,周圍寂靜無聲,沒有人經過。顧雲瑤頓然站定,看見他一步步緊逼而來,她忽然想明白了,今日早上天還未亮之際,出門的時候就已經被人跟蹤,很可能他的乾爹閻鈺山,已經將部分錦衣衛的行使權交到他的手上。
隻有兩個人單獨在一起時,麵對她,梁世帆才會恢複本來的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