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都這樣大了!”看著那舉止知禮大方的孩子,王者輔滿眼欣賞之色,笑著捋須:“單名也是個枚字!”
“正是了……”看向一旁的袁枚,詹父有些羞愧地笑著說:“先前不是這個字,三歲時生了場大病,家母帶去道觀中飲符水,又聽從仙師之言改名為枚……我本覺得不妥,但家母實在堅持,我便唯有厚顏去信袁公,求來準允……”
“今次路過金陵,便攜犬子入隨園,特登門答謝!”詹父說著,又向那隨園老人深施一禮,詹枚跟從施禮。
袁枚年少成名,今已年過六旬,與大學生紀昀被稱之為“南袁北紀”,很得時下文人景仰,讀書人家中小輩取名與其同字,難免有冒犯自大之嫌。
袁枚倒全不介意這些,此刻笑著說:“一字而已,若果真陰差陽錯救得這孩子一命,也算老夫的福德了!”
又道:“當年我且在想,若能認這孩子做個乾孫也是一樁妙事,可誰知——”
說著,看向王者輔及周圍眾人,道:“這孩子認了一十八棵乾爹!如此一來,我若平白多了十八子,這便委實消受不來咯!”
話至最後,笑著連連擺手,引得眾人都笑起來。
見大人們都說笑起來,王介沒聽懂,悄悄問大兄:“……何為一十八棵乾爹?”
“即是認樹為父!”王元全然不曾壓低聲音:“他名字裡也添了個枚字,可見這是命中缺木缺得厲害了!”
王元說著,捅了捅一旁男孩的肩膀:“詹家小子,你家中那一十八棵令尊,尚健在否?”
詹枚認真點頭:“此六年來,澆水請安,未敢懈怠!”
見他答得這般有模有樣,王元一愣後,哈哈笑起來:“如此孝子,吾輩楷模啊!”
王介與貞儀以及橘子,卻很欽佩地齊齊看向詹枚,給十八棵樹爹澆水請安,可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詹枚也向王介和貞儀看過來,眼睛亮亮地誇讚貞儀:“妹妹的燈謎打得可真好!”
蹲坐在貞儀腳邊的橘子昂了昂頭,那是自然,畢竟是它帶大的娃娃,難免靈秀!
在長輩的介紹下,幾個孩子都已相互交換了姓名,大人們寒暄說話間,孩子們也飛快地熟識起來。
如護衛般緊跟著貞儀的橘子吸引了詹枚的注意:“這是妹妹養的狸奴?”
“嗯!”貞儀點頭:“它叫橘子。”
詹枚和貞儀一同蹲身下去,經過貞儀準許,試著伸手摸了摸橘子的腦袋,邊問:“橘子今年幾歲?擅捕鼠否?”
橘子覺著這話好似一位家長在問另一位家長——孩子多大,在哪個單位上班,工作咋樣?
提到這個,方才被一群人圍著誇讚且不曾驕傲的貞儀,此時的驕傲溢於言表,滔滔不絕地吹捧起橘子的豐功偉績。
橘子對這個小家長的反應很滿意,它橘子最討厭的可就是貶低打壓式的家長啦,還好它家貞儀從不掃興。
聽著貞儀口中的橘子,詹枚的眼神逐漸驚歎:“橘子靈性至此,大約是哪個神仙派來的罷……”
橘子腦袋往後微仰,嘴巴一縮,成了個“0”形——噢吆,這小子竟然窺探到了它的來曆!
詹枚乍看沉穩,實則也是個話匣子,當然,這也可以被稱之為健談,畢竟他說話還算討喜,而不像王元那一款——王元是哪一款?用錫瑞的話來說,話密而欠揍,雖不宜室宜家,勝在宜打宜罵——橘子此時這樣比較著。
橘子眼中那健談的話匣子還要再說時,錢與齡過來,將貞儀拉走了,橘子也噠噠噠地跑著跟上去。
錢與齡把貞儀拉到了一群小姑娘們中間,炫耀道:“……這就是我常說的靈秀天成玉雪可愛的鄰家妹妹了!現如今你們總信了吧!”
“就是你做的大兄酣睡打油詩呀!”
“與齡未曾誇大,這位妹妹是當真有靈氣!”
“方才打燈謎時,你們都瞧見了吧!”
“妹妹今年可有七歲?平日裡讀什麼書呀?”
一群多和錢與齡、淑儀她們同齡的小姐們圍著貞儀詢問逗哄起來,有人還上了手,彎腰去捏那圓嫩臉頰,和她頭上墜著的絨團子。
單是對人上手還不夠,橘子也未能幸免,它被錢與齡強行抱著,在一群女孩子們的魔爪下被撓亂了毛發,顯出彆樣的麻木頹廢,還被貓癮頗重的錢與齡伺機狠吸了幾口。
直到人群中有人說了句:“印太太回來了!”
錢與齡這才撒開橘子,和淑儀一左一右牽著貞儀,快步往人群中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