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驚蟄(二)(1 / 2)

歲時來儀 非10 5251 字 4個月前

錢與齡今年不過十三歲,眉眼間尚餘稚氣,年長的夫人們看過去,見她年少,都隻是笑一笑,並不評價。

唯有作為好友的淑儀小聲道:“……咱們的詩詞即便刊刻出來,不管是被選家征了去,還是放進書局裡,都是斷不能與文人並列的,隻能被擺在僧道詩詞之後,和娼妓所作歸在一處。”

“如此一來,難免失德失福,不過是平白叫人笑話,作得不好,還要遭那些男子們研判挑剔……何苦來哉?”

“我才不管這些,徽州一帶的女子這幾年來多有刊刻詩詞者,我讀來許多,覺得甚好!”錢與齡“不懷好意”地笑:“到時我要做個詩集,不單是我的,還有你的,還有貞儀的——”

說著,又伸手去抓另一名好友:“還有你!”

笑道:“都給你們一同刊上去!”

淑儀臉色漲紅,嗔笑拍開錢與齡的手:“去,我可不與你渾鬨!”

另一個女孩子也有些臉紅,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晶亮,又立刻被壓下去,忙附和淑儀的話:“就是就是,你切莫害人了!”

“還是貞儀妹妹好!”錢與齡笑著去拉起貞儀的手:“貞儀快些長大,到時好給我作序!”

貞儀對此還有些懵懂,卻很熱衷地點了頭。

“還有橘子!”錢與齡蹲身下去,去揉橘子的腦袋,一隻手輕點了點橘子毛絨絨的爪子,笑道:“到時給橘子的爪子染上墨,在貞儀的序文下,印朵梅花出來!”

一群女孩子們都笑起來,橘子倨傲地將爪子一收——它的爪印那可是故宮限定版印章,至少得是十根小魚乾的價!

看著這邊的笑鬨,不遠處有閨閣小姐感歎道:“誰讓人家是錢家小姐呢,是陳書老夫人的後人……張揚些也是正常。”

“陳書老夫人也不是生前便敢刊刻詩詞的,也是其去世之後,才由家中子孫將畫作獻入宮中,得了萬歲爺青眼稱讚……”

時下女子縱有才名,卻多隻在閨閣間流傳詩作。那些叫得上名號的才女先輩,也多是去世後,再由家中丈夫及父兄將其留下的詩作刊刻出來。

袁機也是如此,她的詩稿皆由袁枚整理收錄,才得以保留流傳。

錢與齡要自行刊刻詩作之言,無疑是極其大膽的。

但正如那位小姐所言,她的大膽不是偶然——她的曾祖母陳書在死後頗負盛名,而錢與齡的畫意筆風最有陳書之風,因此錢家待她比其他小輩更為放縱些,自幼得來的無數誇讚也讓她比尋常女子更具配得之感。

心靈的掙脫,一定落後於外在物質條件。

一顆大膽的心靈不會在百般禁錮的環境下憑空長出來。

正如從生下來起便被鎖在籠子裡,再覆上黑布的鳥雀,並不會向往海闊天空,向往的前提是知曉,而它們甚至沒有機會知曉海與天的存在,又何談向往追逐。

天分性情亦不足以改變時下女子命運,環境遠排在天分之前,發掘還是埋葬,皆要聽環境號令。

但在發掘與埋葬之外,還存在著另外一種結果——先發掘它,再由環境來齧噬它。

在那種情況之下,天分往往會成為天譴。

……

驚蟄,初候,桃始華。

一大早,春兒就在院門外灑了石灰糝,這是驚蟄的習俗,用來驅逐百蟲。

橘子出入變得麻煩,總要跳過那一道道石灰,生怕沾到爪子上。

不知是否因為這個緣故,春兒接下來大半日都沒見著橘子。

不對……小姐也沒見著!

忙著灑掃的春兒悚然一驚,提著掃帚四處尋找,未見貞儀。

去年裹足時尋人的情形,在王家又上演了一遍。

這回貞儀“藏”得似乎更隱秘了,眼見天色暗下,仍未能尋得找人,楊瑾娘想象著拍花子的將女兒帶走的情形,隻覺天要塌了。

此事驚動了客居王家的詹家父子,詹枚也跟著王元和淑儀一起找人,王家上下亂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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