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夏至(一)(1 / 2)

歲時來儀 非10 3619 字 14天前

夏至的空氣開始有幾分灼人,但在草原上騎馬時帶起的風依舊清涼。

貞儀和寶音一群女孩子們賽馬,跑得累了,便慢下來,坐在馬背上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中慢慢走著。

待來到一處河邊,女孩子們下馬,牽著馬兒喝水,掬水相互潑灑嬉鬨。

河水清澈,貞儀洗了把臉,坐在草地上,雙手撐在身側,看著遠方起伏的高山,放鬆地發了會兒呆。

前不久,貞儀給她心愛的馬兒取了個名字,喚作德風。

是金陵城,王家宅中,寄舫書屋外,那座德風亭的德風。

德風亭是貞儀最開始跟著大父讀書啟蒙之處,書中詩中的瑰麗風景由此在她眼前拉開帷幕。

而德風載著她見識到了吉林這片廣袤土地上的山河風光,打開了她昔日封閉狹窄的視野。

貞儀跟著寶音回到馬場上時,額爾圖剛和人賽完馬,他驅馬過來,與貞儀慢慢並行:“我聽寶音說,你給你的馬兒取名叫得風?我隻聽過如魚得水,但得風也不錯,喊起來很威風!”

貞儀便知他是當成那個“得”字了,不過想一想,竟也很不錯,因此未曾解釋,隻笑著點頭:“嗯,我也覺得很威風。”

見她笑著答話,額爾圖嘴邊也略微浮現一點笑意,他拿漫不經心的語氣問貞儀:“你二哥哥何時回金陵去?他不是要科舉的嗎?”

王介來吉林已有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來貞儀十日裡有七八日都不來馬場,王者輔也總是過了午時便返家去。

“下屆秋闈在來年秋時。”貞儀說:“二哥哥打算在今秋八月動身回去。”

額爾圖“噢”了一聲,揚眉道:“如此隻剩兩三月了吧?”

貞儀點頭,心中難免不舍。

王介詢問過妹妹是否要一同回去,貞儀十分思念金陵的家人,可她又實在放心不下祖父。

額爾圖似乎心情大好,他策馬跑了一圈,而後踩著馬鐙在馬背上站了起來,挽弓之際,身形倏地往旁側一歪,馬匹依舊疾奔著,額爾圖幾乎是半掛在馬背一側,手中利箭離弦,卻仍舊正中靶心。

少年挺腰而起,重新坐回到馬背上,動作行雲流水。

有少年讚歎叫好。

這是很了不得的騎射本領,貞儀也不禁麵露欽佩之色。

額爾圖再經過她身側時,馬蹄未停,與她大聲道:“你若想學,等你二哥哥回金陵去,我來教你!”

八月秋高氣爽,正好很適合學騎射。

但貞儀並未能如期赴約。

入了八月,秋燥之下,王者輔咳得更厲害了。

許多個夜裡,即便還隔著一間堂屋,貞儀也常常因大父難以壓製的咳聲而醒來。那咳聲有時幾乎力竭,待實在咳不出時,老人便短促吃力地喘息著。

貞儀每每聽得心中揪扯,總會起身披衣去看大父,幫著拍背倒水,但更多時候貞儀隻覺得手足無措。

董老太太扶著王者輔躺好,便催促貞儀回去:“你大父沒事,快回去,莫要凍著了。”

王者輔歪倒在榻上,也向孫女擺擺手,虛弱蠟黃的臉上依舊有著慈和笑意:“聽你大母的,聽話……”

貞儀便聽話回去,但總是很難再睡著,或抱著膝蓋坐在床上,或將自己蒙在被子裡,而橘子總陪在旁側。

王介回金陵的計劃也因此推遲,他說要等大父好一些才好安心動身,但進了十月,王者輔卻病得更嚴重了,就連將軍府也去不了了,隻能暫時在家中養病。

多蘭夫人準備了許多藥材補品,由額爾圖親自送來,他怕貞儀和王家人再推辭,與貞儀正色道:“王先生是我的老師,你們漢人不是常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這是我和老師之間的事,你不許從中打岔。”

陳塗和陳聞先後來了幾次,也帶了先前幫王者輔診看過的郎中來,藥方換了又換,王者輔的病情斷續反複,總看不到真正的好轉。

王者輔總說自己無事,不過老毛病而已,催著王介趁著還沒下雪趕緊回金陵。王介卻甚少如此堅持己見,隻說等明年春日再動身也不遲,他在此處也一樣可以溫書,有二妹妹一起做功課,反而比自己獨自在家中更易有進益。

王介放心不下祖父是真,想在吉林多留一段時日也是真。

金陵雖好,母親也很好,但卻總讓王介感到莫大壓力,那些期盼的眼神常令他難以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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