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夏至(一)(2 / 2)

歲時來儀 非10 3619 字 14天前

吉林貧寒,但祖父的眼神是鬆緩隨性的,二妹妹是堅韌明亮的,這裡的每一縷風每一個人都是開闊自在的,他可以在其中安心喘息行走。

但王介還是祈盼著大父能夠儘快痊愈。

王介一向謙虛,卻私下與二妹妹說,他明年定要中舉,他想要做官,想要王家重新站穩,想讓祖父離開這荒涼之地,想接祖父早日回金陵去。

少年人對榮華功名本身沒有太多執念,他隻想要家中人平安團圓,他很清楚祖父並不曾做錯什麼,不該以戴罪之身被困於此處。

王者輔的病,除了不曾表露的心中鬱結之外,和水土不服也有很大關係。

而這一年的吉林,冬日氣候出現了反常之處,冬雪不似往年那樣大,風吹得人皮膚乾裂,塵土漂浮,空氣尤為乾燥。

臘月裡,乾燥的雪粒子隨風飄飄灑灑間,貞儀的十五歲生辰到了。

天地已立春,但乾寒之氣未見休止。

立春後該有的雨水也遲遲未曾降下。

注重觀察時令天象雨

水的貞儀,比尋常少年人對天氣反常之處的覺察更加敏銳提前。

而接下來的天氣情況坐實了貞儀心中最壞的憂慮。

一直到穀雨時節,吉林整個春季都滴雨未降,春旱發生了。

農家人一擔擔地挑著水澆灌田地,但至多五六日莊稼還是再次萎垂下來,直到河裡的水也漸漸乾了,天上仍沒有雨水落下。

貞儀晨早去私塾時,放眼滿是枯黃之色的田間,見有老翁啼哭。

貞儀從前自然也聽說過旱災,但這是第一次親見親曆。而大父告訴她,這樣的大範圍乾旱,平均每逢八九年便會發生一次。

午後,貞儀放課歸家時,見到了陳家的仆從候在院門外。

陳塗來看王者輔,王者輔在病榻上詢問陳塗:“……吉林官府是否已將災情報往了盛京?”

“你放心,已經報過去了……”陳塗說:“盛京必然不會大意應對的……”

吉林雖地屬偏遠邊疆,卻是大清朝廷的肇源發祥之地,吉林首府距陪都盛京不過八百二十裡遠,賑濟之事往往可以及時傳報應對。

“那就好……”王者輔聲音虛弱卻不減憂慮:“隻是先前僅做好了歉收的準備,如今看來今夏竟是要絕收了……去年的收成也很勉強,許多百姓家中已無多少存糧,應對之事還當越快越好……現下隻能盼著不要再影響了夏播。”

“是,我等都會儘力協調催促的……你要安心養病才是正理。”陳塗話尾帶上一絲歎息。

王者輔曾官居一州府尹,是真正著眼於底層民生的父母官。陳塗乃是從七品地方小官,常來向王者輔請教諸事,而今眼見這位官途多艱的“老父母”病臥榻間,心間不免悲涼痛惜。

春已末,夏將至,王者輔的病未見好轉,而王介必須要動身了。

王介含淚叩彆祖父,求祖父務必保重身體,又言秋後試畢,他必會第一時間趕回吉林侍奉。

“不過一場考試,量力而行即可……”王者輔含笑回應孫兒:“中舉與否,大父都盼著你來。”

“是!”王介叩首之際,眼淚奪眶而出。

臨走之前,董老太太讓王介前去陳家辭彆。

陳家待他們照拂良多,王介在吉林這將近兩年的時間裡也時常去陳家借書,親自辭彆乃是基本禮節。

陳塗忙於公務不在家中,王介與陳聞等人行禮辭彆後,陳聞讓長子相送,待送出了二門,王介再次施禮,請人止了步。

出了陳家大門,王介下意識看向卜老夫人的私塾,少年人猶豫了片刻,到底還是轉了身。

王介行了十餘步,正當登車之際,身後傳來一聲急喊:“……王二哥哥!”

扶著車框的王介動作一頓,立時回過頭去。

是陳凝田。

她身邊未見侍女,是獨自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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