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之後,我便要去都中一趟了。”安成落說道。
宣儀平日裡也能聽安成落提起都中的安排,故而也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點了點頭:“老爺要去多久?”
“沒有期限,哪日事成,哪日才能回吧。”安成落深深看了宣儀,心中猶豫著這一行是否要帶上自己的夫人,畢竟前路是什麼,他還真說不準。
宣儀呼出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論心中第一反應,她想同安成落一起,不知為何,她心中總覺得這一次,他們不能分開。
可目光再看向身旁的安菁,到底有些放不下這個孩子。安菁感受到母親的眼光,握住了宣儀的手,她知道,父親此去定是主上的示意,既是沒有日期就代表了未來一切的未知可能。
“娘,您同爹一起去吧。”安菁說道,自己也並非不成熟的人了,他們也不必太過擔心。
安成落看了看安菁,見她肯定的對自己點了點頭,心中一半是感慨著眼前孩子長大了,也有著自己的能力,另一半則是擔心著她能不能自己完善去處理未來的事情。
出於擔心,安成落不免說道:“這事我和你母親私下商量也罷,我們不過還是放心不下你。”
“爹,我也不小了。”安菁道。
父母突如其來的擔心,讓安菁有一瞬間的不自在,感覺安成落看向自己的眼神裡,似乎透露著某一種信息,說話的聲音減弱,有些心虛。
宣儀不知道安菁一些私下的事,一開始隻是附和著說:“菁兒,你在爹娘眼裡,無論多大,都是個孩子。”
宣儀擔心,是怕這孩子隻一心在協助司徒浩陽身上,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又怕她心中情誼錯付,又傷了心,故而叮嚀:“你在外頭無論多呼風喚雨,家中我們在還能照顧你一些。”
安菁抱了抱宣儀:“娘,你放心,相比之下,爹爹更需要您的照顧不是嗎?”
母女二人說著,都不曾說進安成落心裡,安成落低聲道:“若真隻是這個,我倒是不會太擔心。”
“那老爺覺得有什麼不妥?”宣儀疑惑。
安成落無奈歎氣,看著安菁,語重心長的說道:“若我真往都中去了,菁兒你做事務必多幾分沉穩,那些小心思彆說是做了,想想也都最好不要。”
“爹,女兒做事自有分寸。”安菁一聽安成落前半句,便知是要說自己的不是。心中彆扭起來,連帶著說話的語氣也有些不耐煩。
安成落聽到安菁這種語氣,覺得這孩子還是不太明白事情的輕重,再說話時,不禁嚴厲了幾分。
“自有分寸?你說的分寸難道就是自作主張去下命令,然後折了不少人?你的分寸就是也不掂掂幫你執行的人幾斤幾兩就要朝顧卿煙下手?”
帶著質疑的聲音傳進安菁耳朵裡,安菁便有些覺得不明白了,為何從事情發生到現在,無論是趙啟悅也好,還是她的父親也罷,都是在質疑她,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沒用。
“我這麼做有錯嗎?是他們自己技不如人!如果不歸城的人自己有能力,不被顧卿煙抓住,現在早已混進都中,成為我們暗中助力的一股!我這麼做隻是為了自己嗎?”
安菁再次為自己辯解著,沉著聲音,內心裡想要得到一個肯定而不是指責。
安成落看著安菁,無奈搖頭,安菁其實什麼都好,隻是會把一件事情背後的牽扯想得太簡單:“你以為這件事情很簡單嗎?你作為幽冥堂的堂主,你不會不知道石門的能力有多少,不會不知道顧卿煙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所以你讓不歸城去替你冒這個風險,成了你也成了,失敗了你也不至於損失,在這點上,我可以肯定你至少做了個好的選擇。”
安成落終究不忍心一直說自己女兒的不好,在某一點上還是肯定了安菁。
安菁冷笑一聲:“是您從小教的,利用能利用的一切。”
“可利用不到位,就是失敗。”
一句話,又將安菁打了回去,是,安菁不會否認,因為這一舉措,不歸城從此斷了和浮荼的往來,他們也少了一個借力打力的得意掩護,可就目前的情形來講,有沒有不歸城,無足輕重。
安菁忘了,從前不歸城是他們的一把利刃,所有不好以浮荼之名而行的事,而涉及的產業都是以不歸城為名的。他們不需耗費多一絲的氣力便能坐收漁翁之利,還不會讓自己的一些暗裡事情曝光在陽光之下。
可自石門之事後,司徒浩陽必然要將這些東西悉數從不歸城收回,但又不好在短時間和他們徹底翻臉,為此沒少讓不歸城狠狠敲了幾筆,而這些,安菁全然不知。
見安菁默默無語,卻滿眼憤恨,安成落葉沒有說話題就到此結束,繼而說道:“還有萬和門的事,你折騰這一出,為的是什麼?”
“為了讓顧卿煙不好過。”
“那她現在如你所願了嗎?”
安菁咬著下嘴唇,心中早已想把顧卿煙千刀萬剮:“顧卿煙,顧卿煙,顧卿煙!她不過隻是一個江湖女子,也不過是個被朝廷放逐的帝姬,爹爹、君上,是不是過於看重她了!”
在安菁眼裡,顧卿煙縱使被傳言傳的再厲害,不過是依仗身邊人而已,本質上又與他們有什麼區彆,可偏偏所有人提起她又都好像她很能耐一樣。再反觀自己,一直不被看到,一直不被認可。
看著安菁潤了眼眶,一旁的宣儀也出來替女兒說話:“是啊老爺,咱們菁兒做什麼,自然也有她的道理,對方狡詐的行為也不能總說是菁兒的不是,菁兒好歹也是一堂堂主,有能力著呢。”
這不說還好,一說起“一堂堂主”,安成落心中又有不滿,同為堂主,趙啟悅無論是眼界還是謀略都在安菁之上,哪怕先前不知道的事,經人一說,一點就透,從而帶得幽竹堂比起幽冥堂更得司徒浩陽的心,這是地宮乃至整個浮荼都知道的事情。
“還好意思說這個,幽冥堂自交到她手上,可比以前有什麼更好的地方?除了動其他手段,可有什麼真正提升幫助了浮荼?”
這一句話,徹底讓安菁爆發:“爹,女兒能做上幽冥堂堂主,不是您的希望嗎?我做上了,您又從各處找著我的不是。動其他手段?這不是您從小就教導我的嗎,為了目的,不擇手段。隻要我最後能讓桃花澗、讓顧卿煙不複存在,就夠了!”
安菁站直了身子說這段話,握著桌角的手像是要將桌麵都捏碎。
“你現在有那個本事嗎?”安成落喝道。
為了打敗桃花澗,他們整整準備了十多年,十多年付出了多少人力、心血去布下各處暗線去培養能與之對抗的人選,這一切又怎會是安菁如此簡單的幾句話就能說過去的。
“嗬,爹是想說你們培養的這顆棋子不合格嗎?”
“你!”
“菁兒!”宣儀意識到什麼,想要阻止安菁說下去。
“怎麼,你們能做我就不能說了嗎?是誰從小告訴我家國覆滅都因為南宛王室;是誰從小告訴我我親生爹娘死於桃花澗顧寧,顧卿煙父親之手;是誰從小讓我知道這一輩子我們要為複仇而活著!”
安菁這些話似乎埋藏在心中很久,隻要稍有不慎,一個簡單的詞彙都能讓她說出這些。
“菁兒...”宣儀一把拉住安菁,被安菁一甩手揮開,擔心宣儀跌倒的安成落忙扶住了自己的夫人。
“安菁,這可是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