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碗刷了,然後很有儀式感地洗了洗手,把剛才還是餐桌的破木桌收拾乾淨。
深呼一口氣,淩不渡按照係統說明,雙手往外一拉,眨眼間,一個一米見方的暗黑色沙盤就從虛空中浮現出來,穩穩當當地擺在了破木桌上。
與此同時,腦海中浮現一行字。
【請選擇標中惡人——】
點進去,選項下麵隻有一張孤零零的大頭貼,正是剛才見過的那個中年男人。
【姓名:吳良;年齡:45;罪名:謀殺妻子、氣死父母】
大頭貼右邊兩個按鈕:【罪惡回放】【沙盤投影】
淩不渡先點開【罪惡回放】。
沙盤上空,一方白色的幕布徐徐展開。
幾聲淒厲的嗩呐聲後,幕布上開始播放一段十分熱鬨的皮影戲。
概括的正是中年男人吳良的一生。
說吳良出生便是家裡獨子——嗯,上麵有三個姐姐的那種獨子——所以從小飽受父母溺愛,要星星不給月亮的那種。
理所當然的,長大後成了一事無成的廢物。
但吳良的父母絲毫不覺得有什麼所謂,家裡有這條件啊!身為城市化進程的第一批得益者,彆人拆遷分房子,他們家直接分了一棟樓——
對,沒想到吧,淩不渡租的這間屋子,早前可是吳家的產業,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吳家妥妥的大戶人家。
好比地主家的傻兒子不愁婚嫁,吳良十幾歲就已經搞大過幾個女生的肚子,不過全被吳母壓著打掉了,覺得那些不正經的賤貨帶壞了她兒子,上趕著懷孕不就是想分他們家房子嗎?呸!想得美!
她兒子可是要娶大學生的。
後來果然,吳母花了大筆的彩禮,給兒子娶了一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名叫孫錦秀,不但有知識有文化,帶出去有麵子,還長得盤亮條順,要不是孫錦秀的爸媽貪財,尋死覓活逼著,這根鮮花可落不到初中都沒畢業的吳良頭上。
吳良剛開始倒挺喜歡他媳婦的,可畢竟狗改不了吃屎,沒過多久,就覺得孫錦秀嘮嘮叨叨可太煩人了,尼瑪的,天天催老子上進,攔著老子打牌、喝酒、找小妹,老子是缺你吃缺你花了,看不上我,喜歡你那四眼男同學是吧?我叫你不守婦道!
家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慢慢成了常態。
吳良父母也不管,甚至還當幫凶,孫錦秀娘家那邊也靠不住,天天勸她忍忍忍,不行趕緊辦個休學,反正吳家富貴,又不缺你畢業後掙的那點兒死工資,趕緊給你男人生個兒子,等有了兒子,他自然就知道對你好了……
孫錦秀還真聽進去了,很快懷孕。
然後沒等生下來,就被吳良打得落了胎,還沒送到醫院人就沒了,一屍兩命。
淩不渡:…………
這劇情還真是一點新意都沒有啊!
孫錦秀的死,一點兒沒影響吳良繼續放浪,因為他有一個偉大的母親,吳母咬死了說人是自己打的,因為媳婦不安於室不敬公婆,而且她也不是故意的啊,就那麼一推,誰知道人就沒了呢,想當年她懷孕的時候,天天去田裡插秧挑水,又爬坡又摔跤的,也沒見把孩子摔沒了。可憐她大孫子啊,都成型了,都怪當媽的不爭氣……
死刑是不可能死刑的,吳母在監獄好好改造,沒幾年就出來了。
出來後又張羅著給她的好大兒娶了個新媳婦,這個新媳婦就比較爭氣了,第二年就給吳家添了個大胖小子,名叫吳星辰。
當然,生兒子歸生兒子,該挨打還是得挨打,所以沒兩年,新媳婦就跑了個沒影,連孩子也沒要,一直到現在都沒回來過。
本來照吳母的意思,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憑我老吳家的家底兒,馬上就給我兒子再娶個黃花大閨女!
可惜好事兒還沒談成,要債催命的人先找家裡來了。
原來好大兒這幾年沉迷賭博,偌大家業已經被他輸乾淨了——哦,不對,還剩一間房,是因為當時沒翻到房本,無意間殘留下來的。
晴天霹靂!
吳父吳母白眼一翻,雙雙氣了個半身不遂,躺床上拖了一個多月,就攜手去地府報道了。
大概也算報應吧,這對老夫妻咽氣的時候,本來挺富態的身體,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且渾身長滿了褥瘡,又是破潰化膿又是沾滿屎尿,可憐殯葬業同行們上樓抬屍體的時候,差點兒沒給熏暈過去。
要說這一家子誰最可憐,還得數吳良的兒子。
當時小家夥才三四歲?親媽跑了,親爸是個畜生,也不管他,爺爺奶奶都癱床上了,更是有心無力,幾個姑姑隻會幸災樂禍,姥姥姥爺更是早斷了聯係,他小小年紀,就靠著吃點兒鄰居好心施舍的剩菜剩飯,饑一頓飽一頓,餓得跟個大頭娃娃似的,能活下來全靠命硬。
不過,大概是歹竹出好筍?
淩不渡已經懶得再看吳良那個垃圾人又乾什麼跌破下限的事兒了,注意力全移到吳星辰身上,仿佛在看一個可憐小孩拚命掙紮記:想儘辦法養活自己,堅持上學、讀書,在渣爹家暴陰影下頑強生長,努力避免與他一起爛在泥裡……又有腦子又有行動力,就跟頑強的野草一樣,活得可真旺盛啊!
正看得入神,卻聽一曲淒厲的嗩呐聲後,皮影退場,白色的幕布徐徐收起,最後消失於虛空之中。
唉,畢竟不是主角。
也幸虧不是主角。
反正就住對門,以後可以在現實中見見那小孩,真是太不容易了。
這舉凡活得太順心的人,其實都有點兒聖母,淩不渡也不能免俗,他覺得一碼歸一碼,收拾吳星辰他爹,但不妨礙給吳星辰送溫暖。世界上可憐的人多了,但能像人家似的,活得那麼漂亮可不多,異地而處,淩不渡自問做不到這樣。
先記下。
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先薅羊毛。
淩不渡搓了搓手,點擊【沙盤投影】按鈕。
下一刻,畫麵一閃,隻見身高約有十厘米、從模樣到穿著均一比一還原的吳良就出現在了沙盤的正當中。
他歪斜著身子坐在臟兮兮的塑料椅子上,翹著二郎腿,鋸齒人字拖在腳上欲掉不掉的樣子,左手夾著根煙,右手捏著一張麻將牌,正用大拇指一點一點慢慢搓開,期間鼻孔大張、眼冒精光:“二條!二條!二條……艸,媽的,什麼破手氣,三萬!”
沙盤上除了吳良以外,麻將館裡以他為圓心的其他人、包括各種道具陳設也都複刻了過來。
隻是與吳良的寫實風不同,其他人都是劣質的粘土人偶畫風,連動作都一頓一頓的,好像低成本的粘土定格動畫。
說實話,有點掉san。
正全心全意打麻將的惡棍顯然沒有發現,此時此刻,天外正有一個巨人彎腰俯瞰著自己。
“哈哈,胡了!自摸!拿錢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