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出了北門,在坊市的街道上策馬疾馳,贏危當皇帝時偶爾會帶她到郊外跑馬,她雖然不認識外邊的路,但去馬場的路卻記得清楚,出了北坊再跑一個時辰就是了。
距離上次出來已經過了一年,她好奇地看著兩旁熱鬨繁華的景象,驚覺這裡和以前不一樣了。
她騎在馬背上走馬觀花的看景,路上的百姓和商販驚異於她的容貌,都停在原地神色恍惚地看她,一陣暗香浮動後才發覺自己走錯路進了花樓街,花樓上倚容貌嬌豔的女娘,臉上敷著白膩的脂粉對著她揮動帕子,媚眼如絲地招呼她上去。
*
公孫嘉負手站在玉京殿外,看著宮人一箱一箱的把摔碎的瓷器、玉擺件往外抬,十多個宮人費勁地挪動一個和人等高的木箱子,裡麵裝著北邊藩王祝賀新皇即將登基進獻的珊瑚擺件,價值連城。
那玉石珊瑚這時已經缺了一個角,成了沒價值的廢品,宮人們要趕在這座宮殿的主人回來前,把這些“破爛”搬走,換上新的配得上讓那位女郎多看一眼的珍寶。
這樣的場景從那位女郎住進玉京殿後就時時發生,皇帝陛下若不如她的意,這些死物就要遭殃。
半旬前這位女郎鬨著要出宮,陛下沒有應允,知道陛下最愛遊湖,她便拿園子裡的那片湖出氣,摘了一茬蓮子後嫌長得太慢要種花生,把翠湖填平了。
湖還沒填完又嫌屋子太矮要住高樓,飛鴻閣是整個皇城最高的閣樓,是上上代皇帝為寵妃修建的,寵妃逝去後便成了藏書閣,這位女郎以住死人屋子晦氣為由,要皇帝為她修建一座更高的,待到中秋她要登高摸月。
眼下新朝剛剛建立,新舊交替國庫本就空虛,為了這位女郎隨口一句話就要拿出巨額銀錢出來,談何容易。
公孫嘉出身貧寒,他的父親隻是樓家一個小小的沒人注意的底層武將,因著他天資聰穎才被選中陪樓應鐘一起讀書,他是樓應鐘的半個朋友和半個仆人。
樓應鐘是天命將星,縱使天資卓絕也從不懈怠,書院裡條件艱苦,他和公孫嘉同吃同住從未有過抱怨,體恤民情絲毫沒有貴公子的架子。
與崔氏聯姻後揭竿起事,公孫嘉忠心耿耿,是他的左膀右臂,眼看大事已成,他必會儘心儘力效忠皇帝,為他肝腦塗地,誰知道半路卻殺出個玉腰奴,皇帝為了她居然顯現出昏君之兆。
公孫嘉自然不甘心,這大好的江山怎麼能因為一個女人毀了。
他主動攬下修建樓閣的差事,就是為了拖延時間,若是摸月的人都沒了,樓也沒有存在的必要,為了天下蒼生和皇朝的穩固,他要殺了她。
皇後回宮就是機會。
那女郎這幾日得空便牽著馬在宮中遊蕩,公孫嘉心知她必是瞄準了皇後回宮大開宮門的機會,果不其然,她不僅跑出宮去還差點傷到皇後。
“今日就先勘測到這裡吧,烈日灼人,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公孫嘉對著工部的同僚溫和勸道:“再說木料也還沒運到,若是因為暑熱傷了身體就不好了。”
同僚遲疑半晌,還是采納了他的建議,將圖紙折了幾折放進袖袋裡:“那就明日早些來吧,可不好延誤工期,擾了女郎中秋登高的性質。”
這位同僚平時最是古板嚴肅,沒見過這位女郎時和外麵那些人一樣對她口誅筆伐,後來曾遠遠見過玉京殿的那位女郎一麵,從此就變了個人似的,每每想起就魂不守舍。
公孫嘉心下不屑,都是些庸人,再美的人死後都是枯骨一具,他進了皇城後自然也對這位女郎日思夜想,隻不過想的是怎麼送她下黃泉。
侍童早早就立在宮門外等候,穿過重重宮門,公孫嘉接過侍童手中的韁繩,拐進一條陰暗小巷。
樓應鐘派出的侍衛隱在角落裡將花樓團團圍住。
小春倒在花魁娘子的身上樂不思蜀,花魁娘子繁複的裙擺堆疊在地上,真若牡丹拔地而生,臉上胭脂漸紅,房間裡各色美人環繞,甜膩膩的香料味道充斥在每一個角落。
她沒有骨頭似的依靠在花魁娘子身旁,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打量這位風情萬種的女娘。
女娘們不滿花魁娘子將她獨占,這個抱著她的手臂,那個就不甘示弱地扯住她一段衣袖抱在懷裡。
年輕的女郎並不在意這些女娘們的眉眼官司和明爭暗鬥,側著頭,檀口微張接過旁邊女娘送過來的葡萄,唇瓣一碾葡萄便下了肚,隻覺得這可真是溫柔鄉美人塚。
“女郎也和多看看奴。”女娘們不滿她隻將目光短暫的投向自己,嘰嘰喳喳地要她多看看自己。
她們嘰嘰喳喳的,小鳥一樣,你一言我一語地爭搶她的注意,她用食指卷著花魁娘子的一縷長發,眼神不解的問道:“我要當皇後,學這些女人間的事做什麼?”
當時她迷迷糊糊下了馬,這些女娘們看見她就像豺狼見了肉一樣把她帶到房間裡,說要帶她一起玩樂。
六皇子把她當寵物養,有時關她的籠子被搬到他的寢室,那些事她雖不感興趣卻沒少看呢,男男女女的,看多了她就覺得沒意思。
“你們請我進來時可沒說教我的是這些,我勾勾手指便什麼都有了,還要費這些力氣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