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翻身下馬,他棕發棕眼,身後的呢布鬥篷已經起了毛邊,隨著他的動作在海風中獵獵飛舞,自帶一種落拓與不羈的氣質。
他彎腰親吻安妮的手背,迷人的棕色眼睛看著她:“這次出門前,我的妹妹瑟琳囑咐我,讓我為她帶回一顆最美麗的珍珠,我正為此煩惱。”
安妮似乎被他突如其來的吻手禮嚇到,她手背上的皮膚被他粗硬的胡茬紮到,安妮無措的把手背放到後腰上輕輕蹭了蹭。
“傑西,把我的背簍先還給我好嗎。”她躲閃著遊俠的目光,看起來十分害羞。
她的聲音真好聽呀,又溫柔又甜美,像夜鶯輕啼,因為羞怯,她的尾音甚至還打著顫。
仍在馬背上的騎士注意到她被遊俠吻過的手背,此時紅腫一片,他皺著眉頭打量這個采珠女,默默的對她進行評估。
他打量貨物一樣的眼神似乎引起了安妮的注意,她接過背簍時飛快的瞄了他一眼,像一頭受到驚擾的幼鹿。
“我想這枚珍珠正適合您的妹妹,它是我今天采到最完美的一顆。”安妮從背簍裡找出一顆圓滾滾的、鴿子蛋大小的珍珠,遊俠法尼接過去,這顆珍珠在陽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
這確實是一顆完美無瑕的深海珍珠,就算是彙集天下奇珍的帝都,也很難找到這樣的品相。
法尼找遍全身才找出來五枚銀幣,他花錢大手大腳,每路過一個城鎮都要找美酒和美人,此時囊中羞澀,他尷尬的看向騎士:“塞德裡克,你能借我點錢嗎。”
從他掏出那五枚銀幣起,安妮的眼神就變得失望,她咬著下唇腳尖點著沙灘,似乎有些為難,猶豫著是不是要把那顆珍珠要回來。
塞德裡克的薄唇抿成一線,從懷裡掏出個鼓鼓囊囊的錢袋扔給他,裡麵裝滿了金幣,安妮的眼神也隨著這些金幣亮了起來。
塞德裡克冷眼看著這一切,心中對她更加不屑,見錢眼開的虛榮女人,比不上公主的一根手指頭。
安妮迫不及待接過那袋金幣,絲毫沒發現法尼的眼神已經不如開始友善,塞德裡克打馬轉身,準備去迎接王子。
“傑西、萊恩、波姬……”安妮每叫一個名字,就有一個小孩來到她身邊,等所有人都到齊時,她拿出袋子裡的金幣,在每個人手上都放上三枚。
一枚金幣可以維持窮苦人家一家四口三個月的生活。
等她把錢分完,錢袋也癟了大半,那幾個小孩子哭著將她抱緊,安妮將他們一一安撫過後,把剩下的錢還給法尼。
她從法尼手上接過那幾枚銀幣,狡黠一笑:“這樣就剛剛好,我們兩清了,先生。”
那些孩子拿著錢和她道彆,在沙灘上奔跑著逐漸遠去。
塞德裡克接過法尼拋過來的錢袋掂了掂,少的那些錢剛好是那枚珍珠的市價,他鉑金色的短發梳成大背頭,一絲不亂,銳利的鷹眼看向少女:“為什麼?”
他的聲音嚴肅而冷清,和他年輕的外表不太相符。
英俊的藍發男人上前接過她手裡的錢,嘲諷一笑:“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她那泛濫的聖母心。”
“隻要有這些錢,傑西的妹妹可以得到治療,萊恩的弟弟不用被賣,波姬可以繼續上學……”在她的影響下,西塔對這些討厭小鬼的背景倒背如流。
他語氣不善,心中氣悶,這條愚蠢又善良的美人魚,上岸後就整天待在這裡用采來的珍珠和商人換錢,然後把這些錢拿去救濟人類。
他堂堂海巫,居然要陪著她做這種無聊的事,等他拿回心臟,他一定要她付出代價。
“哇哦。”法尼向她彎腰行禮:“您高尚的行為讓我心生敬佩。”
安妮連連擺手:“不不不,請彆這麼說,我和這些孩子們隻是公平交易罷了,傑西請我吃了美味的小魚乾,萊恩送了我一串貝殼……”
她不好意思的說:“以一換一罷了,並不值得您的
稱讚。”
塞德裡克仍然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她,隻是不如最開始時那樣冰冷,堤岸上的澤斯等得不耐煩,帶著侍從往這邊趕來。
還沒近身,他就提前下馬,等走到安妮麵前,漂亮的眼睛裡已經充滿感激和喜悅,那裡麵還藏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喜愛。
“終於找到你了,安妮,我是來履行約定的。”澤斯穿著小羊皮短靴,簡單卻精致的羊腿袖襯衣,漂亮得好像一尊玻璃人。
安妮愣了一下,一時之間沒想起他是誰:“哦,尊貴的先生,您是?”
澤斯盯著她雪白美麗的雙腿,她的腳趾圓圓的看起來十分可愛,連指甲蓋都看起來十分完美。
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腳趾向下摳著細沙,半邊腳都埋進沙子裡,顯得十分局促。
這時澤斯的隨從也從跟了上來,將他們圍起來。
西塔把手臂上掛著的鬥篷披在她身上,安妮看著麵前這名美麗少年奪人眼球的金發,終於想起來他是誰。
“哦,是你。”她眼前一亮,她救他的那天狂風大作,海上波濤洶湧,烏雲帶著閃電差點將海麵壓垮。
澤斯壓下心裡的厭惡,臉上戴著完美的麵具,在安妮吐出第一個字的時候他心裡就掀起了波浪,她怎麼能說話。
“是的,是我,我們說好隻要我娶你,就抵消你的救命之恩不是嗎。”澤斯和善的說。
隨著他話音落下,法尼和塞德裡克剛剛打消一點的戒備,重新升起。
他故意顛倒語序,把事情按照對安妮不對的局麵引,傻乎乎的安妮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她興高采烈的說:“對,我想起來了,一換一嘛。”
“我還沒結過婚呢。”
安妮湊近他:“你叫什麼名字?你真漂亮,跟你結婚我很開心。”
西塔一直緊緊跟在她的身後,眯著眼睛,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嗬。”不等澤斯回答,塞德裡克冷笑一聲:“為了榮華富貴,可以嫁給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住嘴塞德裡克。”澤斯皺眉嗬斥他:“你太失禮了,安妮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又看向安妮:“我叫澤斯,安妮小姐,你的腿……”
安妮一笑:“我的腿怎麼了嗎?”
她抬起腳,潔白的沙子從她腳趾縫滑落,西塔擦乾淨她的腳,為她穿上昂貴的鹿皮短靴。
安妮在原地跳了幾下,她非常喜歡自己的新鞋,踩在上麵就像踩在雲朵上:“這是我花了好幾個金幣才買到的,非常漂亮對吧?”
她行走間神色自如,看不出倆一絲一毫的勉強。
塞德裡克和法尼這才發現她身上的衣物,肩上的鬥篷,看起來都十分昂貴,不是窮苦人家買得起的,也不是普通的采珠女舍得買的。
冷靜下來後,他們開始懷疑剛才采珠女分金幣的行為,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們要來,所以刻意作秀呢。
澤斯的眼裡有一絲陰霾閃過,他看向安妮身側高大英俊的男人:“這位是?”
西塔冷眼看著他,並不回答。
“他是西塔,是我的侍從。”安妮笑著介紹。
瞧瞧,她甚至還有侍從,像西塔這樣的身形和樣貌,在奴隸市場的價格,也不是普通人家能買得起的,他的穿著看起來和安妮一樣昂貴。
塞德裡克心裡升起一絲戒備。
“跟我走好嗎安妮,我的臣民會為你準備盛大的歡迎儀式,我們會舉行最熱鬨華麗的婚禮。”澤斯柔聲說。
安妮毫不猶豫的點頭:“這也是你用來交換的一部分嗎?”
不等澤斯回答,薩德裡克把他拉到一邊,用僅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你瘋了,國王不會同意的,你這次出行已經惹怒了他,你想讓他更生氣嗎。”
說什麼歡迎,都是狗屁。
鄰國的希娜公主馬上就要到王城,這是國王瑞汀早就為王子定下的婚約,他們將會在下個月舉行盛大的婚
禮,全帝都的民眾都知道。
等希娜抵達王城,國王機會廣發通告,隻怕他們這些人還沒回去,澤斯王子和希娜公主要結婚的消息,就會傳遍瑞汀領土上的每一個角落。
“如果她在半路上知道了怎麼辦,你不能做這種事。”塞德裡克咬牙。
他五歲那年就被選為澤斯的騎士,一直跟在澤斯身後,和他一起接受教育,一起長大,他太知道澤斯的性格有多執拗了。
他離開時就與國王鬨得不歡而散,如果他不及時停手,他們之間的關係會變得更糟。
“賽德。”澤斯轉動手上的指環,麵對安妮時的親切表情消失,神情冰冷的說:“我心意已決,她將會是我的妻子,誰也阻止不了。”
“哪怕是國王,也休想乾涉我的決定。”
安妮把背簍埋在沙灘上,露出半截,法尼看見裡麵的珍珠滿滿當當,好奇的問道:“為什麼不拿去賣錢?”
“您給的那幾枚銀幣夠我和西塔生活好幾天了,要是那些孩子明天來時這些還沒被海浪帶走,那這些東西就是他們的了,就當做我送給他們的臨彆禮物。”
“要是被海浪帶走了呢?”法尼追問。
“那大海就是它們選擇的最終歸宿呀,從海裡來,回海裡去,回家也不錯。”安妮牽起兩邊的裙角,膝蓋微曲,向他告辭:“我和西塔還要收拾行李,等會再見了,法尼先生。”
法尼的視線牢牢黏在她身上,她的解釋太浪漫了,她真是又美麗又有趣。
當然了,她的美德不止這些,她還十分善良,雖然塞德裡克並不承認覺得她是偽善。
澤斯和塞德裡克的爭執以他的勝利告終,塞德裡克陰著臉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