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和西塔的動作很快,他們倆就住在海岸線旁的小木屋裡,西塔身後的背包空癟,法尼見了大吃一驚:“這就沒了?”
西塔莫名其妙:“不然呢?”
他和安妮所有的行李就是一人一套換洗的衣服,安妮身為海的女兒,雖然平時靠賣珍珠賺錢,但是錢還沒捂熱就轉手拿去救濟周圍村莊的人了。
附近的人都知道海邊的小木屋裡住了個聖母轉世的美麗少女。
他們倆物欲低,連最便宜的黑麥麵包都不覺得難吃,唯一花錢的地方就是珍妮的皮膚實在太嬌嫩,需要買絲綢做的昂貴衣服。
隻要她不聖母心泛濫,五個銀幣夠他們倆花一個星期。
法尼震驚,五銀幣還不夠他喝一杯上等麥酒的,明明穿著華服錦緞,生活得卻如此清貧艱苦嗎。
這時候澤斯湊過來,問她離開之前說了什麼,他忘記了。
安妮表示自己也記不清了,西塔騎著馬跟在她身後,從離開海邊起,他的不滿就寫在臉上,以他寥寥幾次和人類打交道的不愉快經驗來看,澤斯覺得不是什麼好人。
可惜這條蠢魚就像瞎了一樣,看不出有哪裡不對。
“彆抱怨了,西塔。”安妮回頭看他:“我保證這次旅途會非常有趣,非常。”
山風拂起她的長發,她笑起來溫柔的像神話裡的山間精靈。
一行人騎馬走了兩天,逐漸遠離海岸線進入山路多得地方,澤斯發現安妮吃得很少,大家休息吃飯的時候,她把白麵包和鬆軟的乾糧捏碎,灑在地上喂鳥。
喂了幾頓之後,樹林裡的小動物就愛跟在她身後,她身邊常有叼著花草來送給她的鳥雀環繞。
西塔也不怎麼吃飯,比起昂貴的乾糧的點心,他更青睞海產品,他背囊裡裝了一小罐魚乾,每天靠吃那個度日。
一開始他並不在澤斯的隊伍裡取用食物,隨著動物的增多,他也會拿上少許,和安妮一起喂鳥。
塞德裡克對此很看不慣,覺得他們浪費食物,法尼卻覺得有趣,這主仆倆的作風浪漫又神秘,他懷疑他們的身份並不像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隊伍剛剛停下休息,山林裡突然傳來淩亂的腳步聲和呼救聲,一個衣衫破舊的少女從樹林裡衝出來。
她臉色蒼
白,滿臉驚恐還帶著未乾的淚痕,她背後傳來轟轟的震動聲,一隻長著巨大獠牙的野豬紅著眼睛跟在她身後。
眼看就要它的獠牙就要勾到她的衣服,塞德裡克和法尼拿起武器毫不猶豫往前衝,法尼提起她的衣領把人扔到安妮旁邊,剩餘的仆從和侍衛把澤斯和安妮他們團團圍在一起,以確保他們的安全。
這頭變異野豬身體像小山一樣大,動起來地都在晃,山上的沙土碎石隨著它的動作往下滾,安妮扶起那位少女,她像小兔子一樣瑟縮著倒在安妮的懷裡。
她嚇壞了,安妮撫著她的脊背,在她耳邊輕聲安撫:“沒事了,沒事了。”
塞德裡克身為王子的騎士,本就驍勇非常,法尼作為遊俠,敢獨自一人走遍大陸,又結識了塞德裡克和澤斯王子,自然常人所沒有的優點,他一柄長劍舞起來密不透風。
兩人配合無間,劍光閃爍間,那頭山一樣的野豬轟然倒地,眾人歡呼間卻發現塞德裡克捂著手臂,神色痛苦。
戰鬥中他左手臂被野豬的獠牙頂傷,皮開肉綻,鮮血浸濕了他的皮甲,法尼上前割開他的衣袖,可惜背囊裡的藥早就用儘,他還沒來得及補充。
眾侍從也麵麵相覷,他們根本沒想過這趟短途行程中會出這種事。
“用這個吧。”安妮拿出個玻璃小瓶,說:“這是我調的珍珠粉,敷上去能讓傷口快速痊愈。”
她的好心卻被法尼委婉拒絕:“賽德現在需要的是藥,珍珠粉沒有任何治療傷口的有效成分,恐怕還會造成感染。”
“安妮,我知道你是出於好心,但這種東西現在還是收起來吧。”澤斯也語氣溫和的勸道,見她堅持,忍不住歎氣:“聽話好嗎,安妮。”
安妮執拗的塞德裡克,一貫表現羞怯的她卻直視著他:“普通的珍珠粉當然不行,但是這個是神賜給我的,一定能派上用場。”
她還是有些弱氣,長而卷翹的睫毛忽閃忽閃的。
“安妮,彆鬨了……”澤斯走到她身旁,他心裡不屑,世上早就沒有神了,神不過是在童話故事裡的一種虛無的存在罷了。
“安妮小姐,我相信你。”沒等澤斯說完,那位被野豬追趕的少女猶豫著開口:“諸位大人不信的話,就請現在我身上實驗吧。”
她的聲音居然意外的動聽。
安妮毫不猶豫走到她身旁,用小木片把瓶子的糊狀粉末塗在她的傷口上。
片刻之間,她被樹枝尖石劃得鮮血淋漓的雙足就恢複如初,臉頰上的擦傷也消失不見。
眾人愕然。
法尼連忙接過去把東西塗在塞德裡克的傷口處,果然頃刻之間就恢複了。
“這、這真的是神跡。”法尼喃喃,塞德裡克也當場失語,就算找遍大陸,也不會有這種能瞬間見效,連傷疤都不留的神藥。
在場眾人也看著站在樹下的紅發少女,震動不已,甚至已經有仆從跪在地上,稱讚她的無私和美德。
安妮把人扶起來,親切的說:“神明在夢中把這些珍珠賜給我,也是希望我用在有需要的人身上的是不是。”
她隨口瞎編,毫無心理負擔,哪有什麼神明,這不過是混了她唾液的珍珠粉而已。
她的品行如此高尚,連神明都寵愛著的美貌少女,他們剛才竟然懷疑她是想嘩眾取寵,大家心裡更加愧疚。
安妮卻不在意,她扶起那位少女,見她光潔的雙足又被地上的碎石子劃破,她用手帕將血汙擦去。
她比劃了一下少女的腳長,將自己的鹿皮短靴套在她腳上,為她係上鞋帶。
那少女一再推辭:“安妮小姐,我怎麼能穿這個。”
這裡隻有她們兩個女性,或許侍從有鞋子可以勻出來給她,但穿著不合腳的鞋子走山路,無異於受刑,連塞德裡克和澤斯也不讚成。
安妮卻將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若有所感似的在日光中屈膝行禮,過了一會兒,她才睜開眼睛,露出那雙紅寶石一樣閃亮的眸子,笑著說:“不必為我擔心
,剛才神明對我說做我認為對的事。”
她故意用白嫩的雙腳在地上摩擦,卻奇異的毫無損傷。
“神明賜福給我,讓我不必遭受傷害。”她溫溫柔柔,目光堅定的看著天邊的太陽:“感謝至高的神。”
西塔冷眼看著她睜眼說瞎話。
她吃了他的心臟幻化出來的腿,就算拿刀子砍也傷不了她。
那些人果然重新跪下,向著少女的方向匍匐在地,希望也能得到神明的垂青。
“安妮小姐,我欠您一次。”塞德裡克穿好軟甲,走到她麵前向她道歉,他為自己之前的惡意揣測感到羞愧。
法尼也滿臉不好意思,那瓶神藥差不多用儘:“非常感謝您,安妮小姐,法尼願意隨時聽候您的差遣。”
“不必如此,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太陽的光暈照在她身上,倒真像披著聖光降世的神使。
聽說神使都是被神明寵愛著的心地善良的美麗少女,安妮小姐如此美麗,她一定是神派下來的使者。
接下來的路程他們不再稱呼她的名字,而是叫她神使小姐。
安妮和那少女共乘一匹馬,夜已經深了,他們要加快速度趕到下一個城鎮,儘管大家都很困倦,但看著遠處的燈火,還是強行打起精神。
突然間地動山搖,大地都好像在顫動,侍從們驚恐的看著從遠處跑過來的一群變異野豬,它們的眼睛在夜裡閃著綠光,令人毛骨悚然。
趕路的隊伍加快速度也甩不掉它們,這群家夥顯然是為了白天那頭尋仇來的。
塞德裡克讓隨從們帶著王子和安妮先走,他和法尼斷後,但事情並不像他預想的那樣發展。
隊伍旁邊就是懸崖峭壁,這群變異野豬把山都撞裂,山石滾滾落下,澤斯的馬受驚後將他甩下馬背,塞德裡克和法尼騰不出手,隨從們也自身難保。
眼看澤斯就要跌下山崖,關鍵時刻安妮挺身而出,她跳下馬飛身上前抓住他的手,碎石將她的皮膚磨破,她忍著疼痛使勁把澤斯往上拽。
但她隻是個力氣不大的嬌弱少女,不僅沒把人救上來,反而被澤斯帶著掉下山崖。
“不——!”塞德裡克目眥儘裂。
西塔跟著跳了下去。
落地時澤斯的後腦勺磕在山崖下的石頭上,上麵滾滾落下的巨石掉下來砸在他腿上,儘管已經昏迷,還是在骨頭碎裂的痛苦中悶哼出聲。
他吐出一口鮮血,徹底昏死過去。
安妮拿他當墊背的,倒是隻受了一點擦傷,西塔找到兩人時安妮的裸足正踩在澤斯腿上,骨頭儘裂的聲音讓人牙酸。
“為什麼?”西塔看著她的舉動,十分疑惑,她為了他千辛萬苦上岸,不趁著他受傷照顧他,反而讓他的傷勢變得更重。
“啊。”安妮回頭看向西塔,在這美妙的哢嚓聲中,安妮露出個美麗無匹的聖潔微笑:“當然是一換一呀。”
“他用結婚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但是她為了上岸還失去了一條尾巴呀,如此天賜良機,用他的雙腿來換自己的尾巴,剛剛好。
“這樣就,剛剛好。”她溫柔的語氣中帶著幾分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