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腹部最下緣開始,澤斯的衣褲全部被鮮血打濕,一塊巨大的碎石壓在他胯骨上,兩條腿麵條似的耷拉著。
安妮的把腳收回,目光在他腹部以下的那塊區域逡巡著:“真可憐啊,年紀輕輕那玩意就不中用了。”
也不知道他醒來發現自己身為人類和男性最重要的東西都廢了,會不會發瘋。
她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抬起腳尖,西塔表情隱忍,半跪在她身前捧著她的雙足,用上衣把上麵的血跡擦乾淨。
澤斯胸口起伏微弱,進氣還沒有出氣多,看著未來丈夫這種慘狀,安妮鼻子一酸,晶瑩的淚水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砸在地上。
“救……救了個大命了。”澤斯瘋沒瘋還未可知,係統先瘋了:“故事還沒開始呢,你就這麼瘋,不合適吧。”
它把木魚敲得邦邦響:“你把他廢了,你倆的孩子從哪來?”
“哦放心,廢物利用我還是挺在行的,我的業務能力你還不放心?”安妮迎著月光邊流淚邊在腦子裡回答它。
“嗬嗬,你辦事我能不放心嗎。”係統半死不活。
西塔在安妮的指揮下,把樹葉卷起來打了水,將他煉的藥磨成粉磨混進去喂給澤斯。
他忙碌時,安妮坐在一旁吃他采來的野果,這些果子又小又酸澀,她倒是不挑食,吃得津津有味。
海巫的藥雖然比不上安妮的“神藥”,但顯然效果不錯,澤斯因為疼痛緊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
安妮估摸著時間快到了,對西塔說:“離我們遠一些,現在我要和我的未來丈夫單獨相處。”
他依言照做,臨走時不忘警告她:“希望您記得自己的承諾。”
西塔在黑暗中離去,潛伏在樹叢裡,短暫收起的獠牙隨時可能再度伸出噬主。
安妮不以為意,她撕下衣擺的一角,在溪水邊沾濕後擦拭著澤斯臉上的臟汙,他後腦勺上的傷口開始結痂。
“父親……”澤斯被疼痛麻痹的大腦逐漸恢複意識,模糊中好像有人托著他的腦袋,用沾了水的布巾,潤澤他乾裂的雙唇。
迷迷糊糊之間好像有雨滴落在他的臉上,澤斯搖了搖頭,他舉起沉重的手臂,想把雨水擋住,指尖卻傳來溫溫軟軟的觸感。
澤斯勉力睜開雙眼,淚眼朦朧的美麗少女正滿含擔憂的看著自己,他這才發現不是下雨,是安妮在哭。
見眼前不是自己想見的人,他心裡失望不已,清醒後從四肢百骸傳來的疼痛讓他險些再厥過去,想起昏迷前他和安妮一起掉下山崖,澤斯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受了多重的傷,周圍一片寂靜,他現在能依靠的人隻有安妮。
澤斯忍住心裡的不耐煩,用手指擦掉安妮眼角的淚水,勾起一個不成形的笑容:“安妮,先扶我起來好嗎。”
安妮依言把他扶起,讓他上半身靠在自己懷裡,澤斯坐起來才發現自己腹部以上還壓著一塊巨石,被壓到的地方已經麻痹,他嘗試移動自己的雙腿,卻發現他的腿毫無知覺,沒有任何反饋傳回來。
他驚慌不已,瞪大了眼睛看向安妮,艱難地說:“告訴我不是我想的那樣。”
“抱歉澤斯,我之前已經檢查過了,你腿部的骨頭已經全部碎裂。”安妮不忍的看著他,她苦澀的淚水滴在澤斯的唇上,他腦子一片空白。
他虛弱的躺在安妮懷裡,默然地望著夜空,嘴唇蠕動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澤斯,這裡好像十分危險,塞德裡克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找來。”安妮擔憂的看著他,瞳仁還被淚水浸著:“我在附近發現了狼的腳印,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裡,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澤斯冷著一張臉,絕望的想,他身為國王唯一的孩子,卻成了殘廢,難道他要拖著這副殘破的身軀,成為這片大陸上第一位瘸腿的國王嗎。
以他的驕傲,還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正在他萬念俱灰時,安
妮用雙手捧著他的臉鼓勵他:“我們先想辦法離開這裡好嗎,澤斯。”
“這片大陸上有這麼多神奇的存在,總會有人有辦法能治好你的雙腿的,彆灰心。”她眼含悲憫的看著他,語氣溫柔又憐愛。
澤斯沒有反應,她讓澤斯重新躺下,走到一旁把她之前找到的長樹乾拖出來,插進石頭的縫隙,以此為支點將石頭撬開。
隨著石頭的緩緩移動,澤斯聽見他的胯骨逐漸裂開的聲音,他想自己的胯骨一定被壓得粉碎,剛剛壓下去的疼痛重新襲來,侵蝕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他的臟器可能也受損了,鮮血從他嘴角溢出。
他看見累得滿頭大汗的安妮,她用衣袖將額角的汗珠擦掉,跪坐在澤斯身旁查看他的傷勢。
澤斯的目光卻牢牢鎖在她赤/裸的雙足上,它們小巧可愛,即使從高高的山崖上滾下來,也沒蹭破一點皮。
“安妮。”澤斯忍著疼溫柔的叫她:“之前的藥,你還有嗎,或許你應該向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你毫發無傷。”
她遺憾的告訴澤斯,早在白天就已經用完了,至於為什麼她沒受傷,安妮羞怯的低著頭說:“往下掉的時候,我一直在對神明祈求我們能沒事,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落在樹枝上,而你卻躺在樹下被巨石壓著。”
畢竟她現在的身份是神明的寵兒,在這個神明失去蹤跡幾百年的大陸,她可是能讓神明賜下神藥的使者啊。
神明保護自己的神使,有什麼不對呢,畢竟澤斯又沒有神眷在身。
至於藥,早在白天的時候,就給塞德裡克和那個可憐的姑娘用完了。
“這樣啊。”澤斯垂下眼簾,好像在感歎命運的不公:“你能再一次祈禱,讓神明賜下藥嗎。”
安妮瑟縮著表示自己願意為了他試試,至於會不會成功,她不能保證。
她兩隻手握住澤斯的右手,緊緊地貼在胸前,跪坐在布滿碎石的泥巴路裡祈禱:“偉大的光明神啊……”
隨著她緩緩念出的禱告詞,安妮的身上散發出一輪淡淡的光暈,將她包圍在其中,澤斯驚奇的發現,之前受傷的地方,疼痛感正在漸漸消失。
澤斯瞳孔驟縮:“這是……神跡……?”
他喃喃低語,一種絕處逢生的狂喜席卷而來,他看著光圈中低眉斂目的美貌少女,她聖潔又莊嚴。
她的手好軟好暖,一種奇異感覺順著他們相握的手傳進他的身體,讓他變得平和。
然而這奇跡卻到此為止。
安妮身上的光暈消失了,澤斯的腿依舊毫無知覺,剛剛的那場禱告隻是帶走了他的疼痛。
此時安妮的聲音漸漸低了了下去,她張開雙眼,迷茫的看著澤斯,問:“剛剛我好像看到神明的身影,但是卻很快消失了。”
澤斯拉著她的手就像握著救命稻草:“神有說什麼嗎,我身上的疼痛都消失了。”
她遺憾的搖頭:“神明什麼都沒有說。”
神明大人當然不會說什麼,因為一切都是她虛構的,神降時她身上出現的光暈,是西塔的煉金術煉出來的小玩意,至於他消失的痛感嘛……能麻痹人知覺的珊瑚汁液,當然治不好他已經廢掉的雙腿。
就算世界上真的有神,那她就是能決定他生死的神。
“可憐的澤斯。”安妮就像一位真正的神使一樣,將不帶任何特殊感情的吻落在他臉上,她眼裡的悲傷痛苦和澤斯如出一轍。
她對澤斯感同身受,她痛他所痛。
拋開所有的算計,澤斯第一次這樣認真的注視著她,隻覺得她真美,真善良,他哽咽著小聲說道:“幫幫我,安妮。”
“幫幫我。”
他看起來無助極了,善良純潔的神
使安妮,是他唯一的指望了。
“就算拋開我未來丈夫的身份,我也會想辦法治好你的。”安妮抱著他輕聲安慰,她當然會好好“治”他。
遠處好像傳來狼嚎,安妮背著他離開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他們艱難的走到開闊的地帶,在小溪邊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