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剛才在車站碰到時有些不一樣。
散著的長發鬆鬆的紮了個低馬尾垂在腦後,半長的劉海從額頭垂下來,形成一個彎彎的弧度,落在兩頰邊上,和嘴角齊平。
葉行看見她進來時,目光落在VP的席位上,看見自己時頓了一下就飛快移開,一副不認識他的冷淡模樣。
倒是看見尹光希時,眼神在他臉上流連了幾秒。
葉行猛地站起來,椅子後移時拖在地上,發出刺耳的響聲,他手上捏著一張表格。
上麵是她的詳細信息,右上角貼著一張小小的兩寸白底照片,她看著鏡頭露出一個怯怯的笑,和現在很不一樣。
“萊茵城,陶小春?”
她點頭:“是。”
“我們是今天為你進行測試的人,我是尹光希。”他看了眼站在身旁的人,說:“他是——”
“葉行。”他的話被葉行打斷,葉行揚了揚手上那張紙,說道:“來出生自花京區,據我所知那是萊茵最大的貧民窟。”
“申請理由上也是空白。”
“說說吧,你想進入克萊利斯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明明是貧民出身,卻買得起八千一張的磁浮列車票。”
小春並不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尹光希:“這些問題和我的精神檢測有什麼必要聯係嗎?如果沒有的話恕我拒絕回答。”
“這涉及到我的個人**。”
尹光希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直接忽略葉行。
他笑了一下,直言兩者之間沒有什麼聯係:“不想回答的跳過就好。”
葉行卻不打算就此罷休,他繞到小春身後,低頭在她肩膀上嗅了嗅。
小春注意到他似乎很中意肩膀這個位置,就像猛獸捕食,將獵物咬殺之後,總喜歡挑一個喜歡的部位下嘴,咬下第一口肉。
他將左手搭在她肩上,感覺到她有片刻的僵硬。
葉行咧著嘴笑了,露出兩邊舌側那兩粒白森森的尖牙。
“你知道今天的檢測評定是由我們倆來打分的吧,隻要我不同意,就算尹光希認為你能通過,學校也會重新調查你的身份背景,重新確認你的檢測資格。”
他言語間好像認定了她的身份有問題。
離開萊茵時比較倉促,魏青好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完善他們倆的身份信息,秉承著多做多錯的原則,明麵上能調查到的她和安槐的背景,隻有寥寥幾句。
以前的社會關懷生都恨不得把申請表寫滿,隻有她和那個哨兵,提交的所有資料上麵都是大片的空白。
“就算你的身份沒問題,可以申請重新檢測,但是搞不好下次又是我哦。”他的鼻尖從她肩膀上擦過。
葉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單手托著下巴,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怎麼辦呢?”
她眼神掙紮。
尹光希皺著眉頭,並不讚同葉行的做法:“你這樣威脅一個柔弱的女生,實在是有失風度。”
“風度?”葉行的眼神仍然注視著她,黑黝黝的眼珠閃爍著一絲興味:“既然你有這種東西,不如你把我的分數表也填了?也彆檢測了,直接保送她入學吧。”
葉行雖然看起來玩世不恭,但他其實是一個很善於觀察的人,更賀寬尹光希和他算是半個童年玩伴,他太知道尹光希的弱點了。
身為尹家的第三個孩子,一直生活在兩個天才哥哥的光環下,沒有誰比他更希望得到彆人的認可。
父母的,師長的,乃至那些無關緊要的同學的。
尹光希有一張非常美麗的皮囊,看起來總是謙遜又溫柔,每門課業都是全優,身為精神能力達到A+級的哨兵,無論哪方麵都不能算是庸才。
但他的人生好像總是差一點,差一點就是S級,差一點就能繼承家業——尹家為了保證對企業的絕對控製權,更穩定的掌握手上的股權,每一代都隻有兩個孩子能進入家族企業競爭。
尹光希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出局了。
他長大時,兩個哥哥早已經獨當一麵,一向嚴苛教育孩子的尹父,已經不會再因為兒子在學校拿到優秀,成為學生會會長之類的而覺得滿足了。
因為這些,尹光希的兩個哥哥早就做到了,他取得的一切成就,在尹家都是理所當然。
雖然他當上會長後受到學生們的喜愛和推崇,但隻有尹光希自己知道,這一切都是靠彆人施舍來的空中樓閣,隨時都會坍塌。
葉行無心競爭,覺得浪費時間,其他的VP們也各有各的理由,他們這一屆,乃至整個克萊利斯的最強,對這些俗務更是興致缺缺。
阮卓,不管從哪個方麵看,都是當之無愧站在頂端的哨兵。
如果阮卓想,或許根本輪不到自己。
尹光希掃了一眼被他推過來的表格,看著前麵雙肩低垂的少女。
她看了他一眼。
輕飄飄的。
好像看出他的猶豫和為難。
尹光希看見她的沒有血色的唇抖了一下,卻沒有選擇向他求救。
她思考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目光平靜的看向葉行,說:“為什麼買得起昂貴的商務艙,當然是因為好心資助我的一位先生不忍我受苦啊,畢竟我這麼漂亮,不是麼。”
“至於為什麼會碰到您,也是我和那位先生處心積慮算計的結果,能從那種貧民窟來到諾斯,上學怎麼會是我的目的,不釣條大魚怎麼對得起好心人對我的培養。”
葉行神情微動。
她繼續說道:“至於為什麼選擇您,稍微消息靈通一點的人都知道,三年前葉大少爺為了一個貧民少女能夠違抗家裡的事。”
“我一個向導,卻是平民,畢業後想萬無一失的進入塔裡,想找頭肥羊複刻前人的成功經曆,很正常吧?”
說到三年前的舊事,葉行的嘴角回落,眼神也變得陰沉。
她抬手將垂在頰邊擋住視線的劉海勾到耳後,葉行看見她眼尾那顆淚痣隨著她的笑眼也動了起來。
她露出一個稱得上是嫵媚的笑容,一改剛才的清純溫柔,尾音像帶著小鉤子一樣,甜膩膩的說:“請您憐惜我。”
“幫幫我,好嗎。”
葉行喉頭微動,不自覺咽了口口水。
她好會撒嬌。
她的笑容好甜蜜,葉行不自在的挪開目光,看見落地窗外的花架上爬滿盛開的薔薇。
她真像從花苞裡走出來的精靈。
葉行又想起三年前把他當肥羊宰的那個人,那是他的初戀。
看清她隻是把自己當肥羊釣著而已時,葉行就讓她的算盤落了空。
他沒有做多餘的事,隻是冷眼旁觀。
在失去葉行的庇護後,她很快從克萊利斯退學了。
他記得她走之前跪在地上求他。
她長什麼樣來著?葉行不記得了,隻記得她哭得好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