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阮卓的精神圖景就能大約推斷,他是真的住在那種類似城堡的建築裡。
但實際看到的時候,還是覺得眼前的場景過於夢幻了點。
柔和的淡藍色尖頂,整座城堡都圍滿了綠色的爬藤,在阮卓圖景裡見到的那座灰塔,被品種多樣的薔薇和月季環繞著爬滿。
庭院裡觀賞用的灌木被修剪成各種各樣的小動物形狀。
院子裡有一顆枝乾蜿蜒的大樹,樹根那裡有幾簇顏色鮮豔的毒蘑菇。
見她的目光在那裡停留得有些久,阮卓很淺的笑了一下,說:“那些是陶瓷做的,兔子洞裡怎麼少得了毒蘑菇。”
阮家城堡的大門也顯得童稚又浮誇,門邊立著一米多高,穿著風衣的兔子陶偶,手上提著煤油燈。
金屬門環上坐著一隻花仙子,玻璃做成的翅膀,閃著微弱的光。
據阮卓介紹,這些都是他小時候和母親一起做的,她看見那隻花仙子的手臂上有一個小凹陷,是一枚小小的指印。
那應該是阮卓的。
阮卓母親死後,他的監護權被移交到舅舅手上,為了他的安全和精神穩定,阮卓本人被送進塔裡。
舅舅接收了那些為了阮卓而存在的實驗室,維持它們的運轉。
他們並沒有從大門進去,她捏著他的小指,被他帶著從側後方的一扇低矮的小木門進去。
這扇門隻比大門口那隻兔子高一點,兩人委委屈屈的彎著腰進去。
“這可真是……”小春看著麵前的景象,忍不住歎出聲:“我以為是愛麗絲夢遊仙境,結果是胡桃夾子嗎?”
空無一人的房間內部,壁爐正在燃燒,火星子在交叉堆放的木柴上跳躍,色彩鮮豔,等比例放大的胡桃夾子立在角落。
她看見牆壁上掛著許多阮卓小時候的照片,有幾張的背景是在這個房間,裡麵的陳列擺設和現在分毫不差。
就連沙發扶手上搭著的羊毛墊子,擺放的角落都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樣。
雖然沒看見傭人的影子,但這裡應該是有數量相當龐大的團隊專門打理,才能保持得和他記憶中完全一樣。
“我以為這是架空世界。”她問係統。
係統:“半架空吧,你能在這看見這麼多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搞不好還能看到熟悉的文學巨著什麼的。”
她看著牆上的照片出神。
阮卓小時候看起來非常陽光又外向,就連沮喪的時候都帶著勃勃生機。
還有幾張是他蓄著及肩長發,穿著蓬蓬的小洋裙,被打扮成小女孩的樣子。
“彆看。”阮卓耳尖泛紅,把手伸到她眼前,遮住她的視線。
“你小時候很漂亮。”她看見壁爐上麵的寶石托盤上,放著幾個小姑娘用的發圈,有櫻桃的,還有點綴著鑽石的發夾。
旁邊的落地衣架上掛著條寬大的羊絨披肩,這條披肩隨他母親出鏡的頻次很高。
阮卓的母親看起來是個明豔溫柔的大美人。
“你們倆的眼型很像。”
“真的嗎?”他平複了心情,放下遮住她目光的手,湊近前去看。
他已經忘記母親平時是什麼樣子了,深深鐫刻在記憶中,被他銘記的是她崩塌的精神圖景,和她略帶驚恐的眼神,以及最後的日子裡,她蒼白躺在病床上的樣子。
小春退後幾步,仔細端詳著照片上的大美人和站在麵前的阮卓:“你完全繼承了她所有的優點呢。”
阮卓倒沒有什麼外人不能提起他母親的禁忌,他看上去甚至還挺開心的。
傭人們和平時接觸的人,都會儘量避開他的這些“傷心往事”,就連舅舅緬懷母親的時候也會特地避開他。
母親去世後,像這樣隨意而溫柔的回憶起那些關於她的過往,這還是第一次。
“咦。”她撐在身後櫃子上的手,突然感覺到一股涼意。
小春有些好奇的看著身後的五鬥櫃,阮卓眼神一亮,說:“差點忘記這個了。”
他走到櫃子側麵,五指伸得筆直,像刀一樣傾斜著落下,在她驚奇的眼神中斬下櫃子的一角。
阮卓把它一分為二,把其中一半塞進她嘴裡。
她看見他嘴裡那塊頂起他的頰肉,舌尖一舔,是略帶苦味的香濃滋味。
一點點甜。
是黑巧克力,她想起之前在他圖景裡被他們分食掉的那把短劍,她眼睛微微瞪大,看著旁邊的家具,不會這裡還有什麼神奇的巧克力製品吧?
“沒有了。”阮卓攤開雙手。
這個鬥櫃裡麵裝了小型冷凍裝置,當初製作的時候除了食用巧克力還加了一些彆的東西,才能在這種溫暖的環境中保持造型。
壁爐裡的木柴劈啪作響,空氣中傳來木頭燃燒時的油脂香氣。
他帶著她穿過這個略顯夢幻的房間,穿過長長的走廊。
左手邊第一間的臥室門半開著,看裝飾應該是女主人的房間,再往裡麵走一點,那間房裡麵放滿了玻璃櫃子。
裡麵溫度很低,大大小小的玻璃櫃子裡放的全是各式兒童家具。
“巧克力……?”
阮卓點頭,他長眉舒展,暖黃的燈光照在他臉上,將他眉間那些倦怠變得朦朧:“我小時候總吵著要一間糖果屋,這些都是我母親還在時找人做的,也有一部分是親戚送來的。”
那時候這些散發著甜蜜香氣的家具都擺在他的玩具房裡,母親半夜忙完了常常要進他房間看一眼,看看他是不是乖乖的躺在床上。
“她總怕我偷偷爬起來去偷吃巧克力。”
阮卓牽著她的手,帶她走過那些旋轉樓梯,來到他小時候無憂無慮生活的高塔。
床幔從牆頂落下,潔白的白色帳幔在堆在床腳,描金紋飾的窗戶,用透明絲線掛在半空中,好像在迎風飛翔的魔毯。
他的童年一定無憂無慮,又快樂美好。
這座城堡裡,她眼神所至的每一個角落,無一不是精心布置,蘊含著他的親人的巧思。
所有的一切都透露出他是一個泡在蜜罐裡長大的孩子。
他曾經擁有非常非常多的愛。
阮卓,是在含著金湯匙出生,長在錦繡堆裡的。
他拉著她席地坐下,他轉過身,半個身子都趴在地上,把手伸進床底摸索,好像在尋找什麼。
好半天他才摸到一個淺色木盒。
阮卓把盒子放到盤腿而坐的小春麵前:“打開看看。”
木盒裡是一隻巧奪天工的寶石蜘蛛,大塊閃著光華的綠寶石構成它的身體和腹部,八條節肢由鑽石鑲嵌而成,每條腿中間貫穿前後的綠寶石和它的身體交相輝映。
看起來非常靈巧,拿起來的時候它的腿甚至還在顫動。
四歲的時候他迷上了觀察昆蟲,常常拿著捕蟲網在庭院後麵的樹林裡瘋狂捕捉各種昆蟲。
甲殼蟲、泥鰍,還有螞蚱,但是這些都比不上他在灌木叢裡找到的小蜘蛛,他把它裝在漂亮的黃銅首飾盒裡,不顧家人的阻攔要帶著它睡。
他要把它養大,長大了送給喜歡的女孩。
母親一邊笑一邊揉肚子,她蹲下來摸著他的頭,說女孩子可不會喜歡這種東西啊。
幾天後他的蜘蛛不知所蹤,但是不久之後舅舅送來了這隻寶石蜘蛛,他們說這才是女孩子會喜歡的東西。
寶石蛛的腹部可以打開,他在裡麵留了小紙條。
具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