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1 / 2)

“小春……”蔣留仙捏著伸到廊下的杏花花枝,尾音拖得長長的:“就不能不去江南嗎,每年都去,你也不嫌麻煩。”

“一個人練槍好沒趣。”

難得薛小春今日沒有練功,她坐在廊下看花,聞言睨他一眼:“你每日下學之前,我不也是獨自練功。”

蔣留仙去年滿十歲之後,按照皇城官宦子弟的慣例,被薛大人送到鬆山學監去了,每日天不亮出門上學,未時下學就來找薛小春一起習武。

他不像薛小春心中隻有劍道,在不斷的練習和摸索中,蔣留仙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武器——長槍。

比起劍,長槍於兩軍對戰時,在馬上更有優勢。

“姬月白那個討厭鬼也在學監裡呢,不過好在他馬上就要結業了。”他蹲在薛小春麵前,抬頭看她:“學監裡也有許多小女郎呢,不過她們都是習文的就是了。”

“以你的功夫,將來定能當個萬夫莫開的女將軍,到時候我們就是雌雄雙煞,共守大慶朝的邊界。”

薛小春:“笨蛋,雌雄雙煞……你怎麼不說黑白無常?”

“學監我是不會去的,太費時了。”她托著下巴,望著白牆黛瓦上廣闊的天空,說:“我要變得更強,就隻能專精一道。”

“女將軍雖好,但我還是想去江湖上看看。”

江南多劍道高手,她去年起帶著家仆獨自下江南學習劍術,春日裡啟程,秋日歸來。

“江湖是什麼樣子的呢?”蔣留仙也學著她的樣子,把下巴擱在膝蓋上,問她:“阿爹說小春和我要走的是不一樣的路,可我隻覺得江南已經夠遠了,以後你還會離我更遠嗎?”

“那豈不是像大雁一樣,大雁也南飛呢。”

他學著蔣大人平日裡的樣子,故作老成地向她告彆:“你回來時還像上次一樣,我去渡口接你。”

身後是在長廊和後院裡不停穿行的家仆,薛夫人正領著她們給女兒收拾行裝。

蔣留仙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裡突然升起幾分臨彆的惆悵,明日學監裡有考試,他不能去去送薛小春,隻能拉著她的手,再三囑咐她彆忘了給自己寫信。

“記得每十日……算了,你到了那邊,肯定所有的時間都拿去練劍了,還是每月一封吧。”

第二日旬考時,蔣留仙魂不守舍,一直到下學都沒什麼精神,出學監大門時碰上老對頭姬月白。

“他這是丟魂了?”姬月白年紀漸長,也開始謹言慎行起來,輕易不與旁人口角,這幾年兩人倒是相安無事。

見他不像以前那樣下學了就炮彈一樣往車上衝,急匆匆往家裡趕,心知這又是與他那個小青梅有關。

雖然被個小自己幾歲的稚童當街按著打是件丟臉的事,但薛小春的模樣已經模糊,隻記得她當初下拳時的狠勁和那雙不服輸的眼睛。

想起淤青了好久才恢複的麵頰,薛小春的麵容自動在他腦子裡變成長著獠牙的夜叉樣貌,姬月白搖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子裡甩出去。

這邊薛小春上了船依舊勤練不輟。

薛大人夫婦雖然平日裡都十分節儉,對待女兒時卻出手闊綽,直接包了一條上下三層的大船。

航行時難免碰上風浪,好在這大船足夠結實,隻是偶有搖晃。

船夫都有站立不穩的時候,薛小春在甲板上練劍,腳下卻像生了根一樣,銀光閃爍的軟劍,一絲晃動也無。

去歲下江南正是拜師學藝後,她就修得了內力,也許薛小春真的是天縱奇才,修行的速度一日千裡。

不遠處一條烏篷船晃悠悠地飄在江麵上,兩個二十歲上下的男子正執著酒杯對飲,一個青衣,一個白衣,俱是相貌不凡。

衣的姿態懶散,看起來恣意灑脫,他身側放著一把劍鞘烏黑的長劍,捂著胸口一直咳嗽,半晌之後將唇角溢出來的一線血色用袖子擦掉。

在白衣人不讚同的神色裡,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也不知你這素未謀麵的師妹到底是何方神聖,值得你這麼大費周章,橫跨數千裡,不惜受傷也要去為她取劍。”

“師父收她之前,門下就我一個徒兒,她既然能討得師父歡心,那我這番辛苦便不算白費。”曲無言靠著船篷,仰頭又灌了一杯酒,扯著唇角苦笑。

自十七歲那年,他的太陰心法修到第六層,師父讓他下山曆練已經三年。

這三年曲無言的破劍九式也略有小成,這三年間他去了雲貴,又入蜀川,期間結識了幾位江湖好友,亦揚名江湖。

對麵的白衣青年肖越,雖然年輕,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掌法高手。

“我三年沒回師門,自然要準備一份大禮。”曲無言心頭苦澀,這幾年他雖然走遍天下,但也沒有斷了和師門的聯係。

一向清冷寡言的師父,卻多次在信件裡提到新入門的小師妹,說她是如何悟性與根骨俱佳,日後必定會將師門發揚光大。

又說她是多麼勤奮,每日雞還未鳴就起床練習,長得也是玉雪可愛。

總之就是短短幾日就討得師父歡心,深得師父喜愛。

雖說每次收到師父的傳信就歡喜不已,但師父信中提及小師妹的內容越來越多——她第一次修得內力,她幾日就學會了破劍九式的第一式,修習太陰心法的速度也十分可怖,就連師父都有些羨慕。

師妹愛穿紅衣,師妹喜歡吃糯米鬆子糖……

師妹……還沒有武器。

前兩年還沒有師妹時,曲無容思念師父時會把他寫的信拿出來反複讀,隨著師妹的存在感越來越強,曲無言每次讀信都是匆匆掃過。

都不需看詳細的,掃到師妹二字,他一顆心都像在被油煎。

自打師妹拜入師門,曲無言被迫同步見證了師妹的成長,到後期的時候,他甚至放棄主動寫信給師父,詢問師父的近況。

他看到師妹兩個字就害怕。

如果六皇子在這,他一定會告訴曲無言,他這是得了小師妹PTSD,急需心理治療。

三年前因為看清了心中對師父的感情,曲無言倉惶之下連夜逃下山。

師父把他撿回去,悉心教導,教他讀書習字,教授他門派武功,是如同父親一般的存在,但是他卻對風光霽月的師父產生了那種惡心的,不被世人所允許的想法和感情。

曲無言這幾年無時無刻不在唾棄自己,小師妹出現之後這種感情愈加強烈,他每天都在擔心,用不了多久,小師妹就會徹底取代自己在師父心中的位置。

他不顧安危的闖入漠北/邪/教,為師妹取來這把名劍,也不過是為了找個借口回江南,再用這苦肉計換得師父幾分憐惜罷了。

肖越是不明白他這好友心裡那些彎彎繞繞的,但他是知道曲無言對他那位師父有多看重,他是性情中人,若不喜歡一個人,直接殺了便是。

他在此地碰到受傷的曲無言,與他同行幾天,發現他雖然豁出半條命,但實際上並沒有多喜歡那位師妹,反而日日抬頭望月,眼裡是數不儘的愁緒和隱藏得極深的殺意。

肖越揉著眉頭,心說這都是什麼事兒。

見曲無言神遊天外,一副消極的樣子,肖越也沒了興致,乾脆走出船艙,負手立在船頭。

他眼睛微閉,感受這帶著寒意的江風,倏然卻聽見有人揮劍的聲音,他睜開雙眼,卻見一艘烏木大船破風而來。

船頭的甲板上一個穿著白衣的小小少年,正背對著他練劍,身姿舒展,劍鋒冷然,動作行雲流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