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義在屋裡坐著百無聊賴,於是慢悠悠的出去,在外麵坐著也不至於悶得慌。
一出去他就看見小秦晧在前院的草棚下,草棚裡擺了張桌子,上麵擺著書和一個木盤子。他走近了些,發現木盤子裡裝著細沙,小秦晧握著根尖頭筆杆子在上麵寫寫畫畫。
“為何不用紙墨…”剛問出口秦義就意識到有點何不食肉糜的意味,馬上補充道:“我見你家雖不富裕,可也並非貧困。”
“隻是練習而已,就不用費紙墨了,省下來的錢可以等上書院以後再買紙墨。”家裡的情況小秦晧都是知道的。
站到桌旁,沙盤上寫的是“事父母幾諫…”,秦義便知小孩在學論語,所以是小孩昨天剛好學到那兒了?不是他娘親教來點他的?
“叔叔,你能站旁邊一些嗎?”小秦晧仰頭盯著他,表情嚴肅。
秦義稍一觀察,就發現是自己把光線擋了,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挪步到桌子的另一側看小孩學習。
小秦晧的書是合著的,這時是在默寫。知道他還未滿五歲,秦義不由得暗自驚歎,大多數人還不識幾個字呢,這天資實在聰穎過人。
小秦晧寫下的字雖稚嫩,但很端正。見小孩一句話寫完,秦義點評道:“又敬不違,你違字寫錯了。”
小秦晧一愣,迅速翻開書找到默寫的這段話,他看了一眼,然後指著違字示意秦義看。
秦義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很肯定的說:“書上也寫錯了。”
本以為要跟小秦晧好好解釋一番,有些書是書生抄寫的,若是書生字寫錯了那抄的書也就錯了,沒想到小孩自然的點頭:“嗯,娘有說過,書上寫的不全是對的。”
小秦晧說著就把筆杆子遞給秦義,把細沙用尺子鋪平,示意他寫下對的違字。
秦義一邊寫字,一邊對女大夫增加了認知,會算計,不拘小節,癡情…有見地。
“你能懂學的是什麼意思嗎?”秦義看著小孩在沙盤上反複寫正確的違字,不由得好奇,若是什麼意思都知道,那可是妖才了。
“有些懂,有些不懂。娘說不知道的就先記著,因為曾外祖身體不好,我不能去找他了。”小秦晧顯得很惆悵。
秦義來了興趣,笑著說:“那你可以問我了,我都知道。”
小秦晧的眼睛頓時就亮了,看了下四周,壓低聲音急道:“那快點,我好多都不懂呢!”
“為何這般緊迫?”秦義不解問。
“娘說不能一下學太多,會學傻了。”
“嗯?”秦義丹鳳眼驚訝得微睜。“這你信嗎?”
小秦晧糾結了一會兒才說:“信,也不信。娘說不能隻顧讀書而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人需要觀山看水體察四季,還要明恩怨記人情。”
秦義薄唇微張,默默把方才心中的‘愚見’二字吞回去。“是有道理的,那為何不信?”
小秦晧有些不好意思的腳來回磨著地。“我就是想學,不想信。”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秦家院子裡,大人誨人不倦,小孩求知若渴,一時間其樂融融。
而柳如思此時正揮著鋤頭,在地裡除草,春季草木茂盛,不除草會奪走作物的養分。
做得累了,柳如思在一邊靠著樹乾休息,安靜下來就聽見樹林另一邊有人在聊天。
“疤麵煞星真的回來了,不過現在不能叫疤麵,臉上的疤全沒了。”
“那巫醫女不是說了很多次不是她男人嗎?”
柳如思嘴角抽搐了一下,她學的臨床醫學,到了古代反而被稱為巫醫了?
“她說歸說,人不是一抬回去就住在她家了。而且昨天她還大擺宴席,迎接她男人回來呢!”
“這我也聽說了,而且還殺了隻大公雞,可能是祭天?”
“什麼祭天,她那是偷梁換柱!用公雞替了地府裡的鬼!不然人死能輕易複生那不就亂套了嘛!你說她為什麼不承認那是她男人,疤麵為什麼換了張臉?肯定是怕被發現又給抓回去!”
嗬嗬,我都不知道我這麼逆天呢…
“那…有沒有可能是搞錯了,就是個受傷的彆人呢?”
“怎麼可能搞錯,人一出現就在疤麵的墳頭上!而且你知道那天是什麼日子嗎?是疤麵的忌日!”
柳如思呼的一下站起身,是啊!怎麼會這麼巧呢!這世上真有這樣的巧合嗎?!為什麼不能是秦烈回來了呢!
妄念如山洪暴發般翻騰,衝破了她的理智,她跑得飛快,比八年前逃跑時還快,衝進山路轉過山彎,路上跑掉了一隻鞋也沒注意到。
氣喘籲籲的站在秦烈墳前,她毫不停歇的就揮起一直拎著的鋤頭,她想看一眼…就看一眼…
“當!”
鋤頭恰好落在圍墳的石頭上,鋤頭被震得脫了手,還好沒反彈傷到她。
柳如思頓時清醒,兩顆淚珠砸在泥土裡,她在乾什麼啊…
混身的力氣被抽乾,靠著墓碑滑坐在地,方才的妄念化成了淚水從眼中洶湧而出,她嚎啕大哭起來…
“秦烈…我好想你…”
“…你不該對我那麼好的…這世上,還有另一個世界…從來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