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國色(2 / 2)

公孫良到涼州城後就馬不停蹄去了縣丞府,殷臻問:“如何?”

“還能如何?”公孫良一撩衣袍坐下來,“咕嚕嚕”毫不客氣灌進去一杯水:“天底下窮得如涼州縣丞一般的人不多了。”

“城中局麵如殿下所料,但宗行雍的駐軍在十裡外,他隻帶一名暗衛進城,不像要攻城或者剿匪。”

“所有人都在想方設法拉攏他,除了兩袖清風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朝廷縣丞,他根本拿不出東西,難道要用一兩銀子收買富可敵國的攝政王?”

殷臻心裡忽然很古怪,懷著一種隱秘的、早從好幾年前就沒得到答案的複雜心情問:“他們都用什麼拉攏宗行雍?”

好幾年前他花了很大功夫,不得其解。

公孫良毫無保留:

“羌妃賊心不死,送了十個異域美人。一支流寇私下聽說攝政王好男風,果斷送了十個男人。另一支流寇首領送得遲,抓著頭發枯坐一宿,難以抉擇,就送了五男五女。”

果然,所有人都覺得美色是最容易拿得出的東西。

殷臻垂眸。

“縣丞府裡人都沒幾個,歪鼻子斜嘴的。彆說美人,找出十個正常人都是問題。”公孫良想起四麵漏風的縣丞府腦殼就發痛。

“殿下,這可如何是好?”

眾所周知,太子幕僚常將“這可如何是好”掛在嘴邊,一個人對罵敵營七天七夜不喘氣,在太子身邊吾日三省吾身:這可如何是好,那可如何是好,嚶嚶,沒有殿下我可如何是好。

北地夜晚氣溫低。殷臻整個人裹在厚厚披風裡,凍得五指發僵。

四年前他就開始畏寒,此刻手攏袖中,轉頭,目露鼓勵:“我相信公孫先生。”

我相信……

相信公孫先生。

公孫良折扇一收,肅然立誓:“他做不到,我可以。”

“此事先放一放。”殷臻想了想,說,“你明日拿著太子令牌,去找宗行雍。”

“就說你找他有事商議。”

公孫良一頓:“若他不來呢?”

殷臻露出很淺的笑來,屋裡太悶,他伸手去推窗,墨發被風吹得揚起。

“他會來的。”

宗行雍還有人在他手上。

第二日。

來鳳驛站門庭幽深,來了一位意料中的客人。

宗行雍負手,淡淡:“公孫良?”

“左公孫,右平巒”說的是太子謀士公孫良和中郎將平巒,前者富有三寸不爛之舌,後者是有名的玉麵將軍。

朝廷官員不得輕易離京,幾乎不做他想。

公孫良。

十天前他得知太子受命前往邊關,倒不曾想過會如此快。

殷臻笑了笑:“勞攝政王親自走一趟。”

他坐在一根枯樹乾下,麵前擺著見客的木桌,桌上有一壺清茶——在邊關這種地方還謹守茶藝步驟,寬袖行如流水拂過茶具。

眉眼十分普通,但衣衫料子如雲清白,一舉一動克己複禮,一看就是四書五經讀出毛病的迂腐文官。束發,發帶近乎灰水墨色,長長垂落肩頭。衣襟非常嚴實,扣至脖頸處。

宗行雍一眼看出對方是易容。

他對背後原因不感興趣,隻問了一句:“從太子府來?”

殷臻溫和:“是。”

“薛照離,”宗行雍喜怒難辨,“可見過此人?”

熱茶從壺嘴流出,清香氤氳。殷臻眼睫微顫,平靜搖頭:“未曾。”

宗行雍神色莫測地注視他。

“找本王何事?”

殷臻說:“合作,剿匪。”

“上一個找本王合作的人闔族被滅。”

殷臻:“涼州城中有王爺想要的東西,羌女不會輕易拿出來。”

“既是東宮的人,就應該知道四年前太子斬斷本王左膀右臂,將本王流放邊關。”宗行雍麵無表情道,“本王對他所作所為記憶猶新——”

“難、以、忘、懷。”

殷臻終於抬頭。

汝南宗氏是南方氏族之首,家族顯赫,且每一任隻有獨子,在朝為官非相即將,一度擔任太傅之職。但宗行雍這個人又和其他宗家人不同,他不循禮法,行事作風全憑喜惡。

出生起就大權在握,從未栽過如此大的跟頭。

換了他他也記憶猶新,殷臻理解地點頭。

但難以忘懷歸難以忘懷,合作還是要談的。殷臻四平八穩坐著,雙手捧著一杯熱茶,熱意從指尖蔓延全身:“王爺要如何才會同意?”

這人談條件的樣子似曾相識。

某種奇怪的熟悉感一閃而過。

驛站外天空遼闊。

秋高氣爽。

宗行雍眯了眯眼,忽然回頭:

“敢問公孫先生腰身幾何?”

“咳咳咳!”

站在一旁的公孫良猛然嗆咳,眼淚都飆了出來。

殷臻以為自己幻聽,愕然抬頭。

這簡直是從開始到現在他臉上第一次出現大的、激烈的情緒波動,將那張臉都變得順眼起來。

宗行雍抵了抵犬牙,油然而生興奮之情。

“聽不懂?”

宗行雍熱心腸:“本王翻譯一下,就是你腰多細?”

殷臻和他對視,冷冷:“與你何乾?”

“本王十分喜歡出爾反爾,若回答令本王滿意,共謀之事可考慮一二。”宗行雍一隻腳從門檻上收回來,幽深碧瞳緊緊盯住殷臻,“本王好像——見過你。”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