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下官(2 / 2)

涼州縣丞姓周,是個天天躺在榻上睡大覺的庸官。全憑嶽父打鐵的手藝捐了個官當。他被從榻上拽起來的時候完全沒搞清狀況,在一眾冷麵侍衛的注視下哆哆嗦嗦穿鞋。

一邊提褲子一邊嘟囔:“不就是……十個人……”他咽了口唾沫,信誓旦旦,“下官一定能湊出來。”

起太早,公孫良打了個哈欠,笑眯眯:“那就太好啦。”

周縣丞確實費儘心思湊出了十個人。

就算十個人是幌子,最終目的隻是送殷臻進守衛森嚴的城主府,這也太震撼了一點。

就、很讓人懷疑晉朝官員的審美。

公孫良要仰頭才能直視這堆打鐵的壯漢,呆滯:“你們知道自己來乾什麼……嗎?”

壯漢一二三號目露羞澀,四五六號扭捏,七八九號躍躍欲試。

十號粗聲:“選美。”

公孫良神情恍惚:“這他娘是把全涼州打鐵的全帶來了——”他猛然扭頭,“殿……大人要不我們還是……”

殷臻揣著袖子,神情冷峻。

“人齊了就行。”他說。

十月十日,月上中天。

殷臻帶著十個壯漢,以及縣丞拜帖,經重重盤查後進了城主府。

一路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殷臻鎮定自如。

一城之主,居住的地方奢華開闊,宅院極大。

婢女衝他盈盈一拂身:“城主等候已久,大人隨奴婢來。”

殷臻點頭,隨她經過一道道蜿蜒長路,來到中殿。

秋日,四周不免荒涼。小池乾涸,枯石出露。

他直接被領進大殿內,腳下踩著金碧輝煌的地磚。

“縣丞禮到——”

殷臻站定,寬袖垂下。

所有視線都彙聚到一處。

涼州縣丞此人貪生怕死,居然也有如此有勇氣的時候。

實在是令人佩服。

“來者是客。”

羌女真名胡媚兒,衣著大膽,一身銀飾碰撞作響。她見著那十個壯漢麵皮上的脂粉都在抖,半天才望向殷臻:“大人如何稱呼?”

殷臻拱手道:“公孫。”

他不動聲色環視一圈。

胡地羌族愛玉石,整個大殿堆滿翡翠玉石。座位兩兩相對,斜前方二人胡須長髯,麵前不是酒杯,而是酒碗。

殷臻斂目,被領著入座。

沒有好看的人,胡媚兒對長相普通的人無感,宗行雍連她都看不上,還會看得上這些歪瓜裂棗。她頓時幽怨,興致缺缺道:“開始吧。”

“啪啪!”

許玉樹領命,拍了拍手。

殿門口魚貫而入兩列舞女,鼓樂齊鳴。

籬蟲默默盯著被送來的人。

實在是忍不住。

羌女和那兩支流寇都用儘全身解數討好王爺,三列花紅柳綠的妖豔男女咬手絹、拋媚眼。給他造成了極大衝擊。

還有那十個……

他無法理解,深深困惑,腦子裡麵神遊天外。等殷臻上前一步來到座位前才回神,麵癱臉握劍。

此人弱不禁風,威脅為零。

距離未至。

籬蟲目不斜視。

殷臻端著酒杯,穩穩朝前。

他的目標已經很明確,殿內鼓樂未停,無一人出聲提醒。

主位上胡媚兒捏住銀勺,撕咬羊腿的異族人彼此對視。

殷臻站定。

宗行雍轉了轉酒杯,施給他一眼。

殷臻又近一步。

一把冷鐵長劍橫上他脖頸,劍氣未收。

“下官敬王爺。”

殷臻頸側刺痛,血線漫出。

他恍若不覺,幅度很小地偏頭,朝宗行雍柔和一笑。

籬蟲未動,劍依舊壓在他肩上。

鼓樂嘈雜,舞女腳步旋轉,一步步踩在地麵。眾多脂粉和胭脂味中,宗行雍嗅到一股淡而乾淨的香氣。

那氣味似有似無,縈繞空氣中。

“昨日城主府禁地被闖。”

“王爺身上有血腥味。”殷臻靠得很近,甚至能看清宗家標誌性的深綠虹膜,瞳仁底部圍著一圈特殊的花紋。

他兩指夾住劍刃,微微拉開,用沒有第三人能聽見的聲音道:“下官知道那朵乾花在哪兒。”

宗行雍瞳仁一縮。

麵前年輕人壓低身體,一截柔軟後頸暴露在視線中。他穿再普通不過的粗布長衫,膚色卻如玉,泛著泠泠光澤。

要是什麼人都能威脅到攝政王,那他三十年就白活了。

區區一個太子幕僚。

整個涼州城,宗行雍都沒有放在眼裡過。

但他突然改了主意。

世間隻有三件東西能叫攝政王熱血沸騰,其中一樣就是有手段有野心的敵人。

殷臻並無十足把握。

劍氣冰涼,他小腹忽然痙攣般一痛。

一秒,兩秒。

宗行雍視線從他身上收回來,懶洋洋後靠:“縣丞送來的人甚合本王心意,留。”

“本王不是要醜得五花八門的那堆人。”

殷臻眼角猛然一抽。

宗行雍:“本王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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